“授勳?”溫特斯還真聽到了一件他一無所知的事情,“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授勳?”
……
“還能為什麼?”
蓋薩·阿多尼斯“嘩啦”一下子從浴池裡站了起來,熱水因他的動作從池中溢位,一直漫到溫特斯的靴子底下。
熱氣繚繞的浴室裡,白山郡駐屯官光著膀子,雙手叉腰,眼睛瞪得比腦袋還圓。
上校惱羞成怒的聲音,在浴室裡聽起來像洪鐘一樣:“當然是他媽為了搞錢!”
不管走到哪裡,蓋薩·阿多尼斯都離不了一天兩遍熱水澡,所以哪怕楓石城的校官公寓沒有浴池,也在他入住之後,很快修了一個出來。
溫特斯實在是對男人的**沒有興趣,提前扭頭,“您先穿好衣服,彆著涼。”
“浴巾給我,”被攪了興致的蓋薩,怏怏不樂地淌出浴池,沒好氣地問,“這事誰告訴你的?”
蓋薩的回答很誠實,所以溫特斯的回答也很乾脆,他從架子上取下浴巾遞給上校,吐出一個名字,“卡伊·莫爾蘭。”
蓋薩上校一聽到這個名字,立刻爆發出山洪般的髒話:“[憤怒至極的帕拉圖髒話]!這個[強力人格侮辱名詞]!就知道給我找不自在![髒話]!這小[一般人格侮辱名詞],肯定是城裡的老[一般人格侮辱名詞]們給他通風報信,要不然他的訊息不可能這麼靈通!”
溫特斯儘量讓髒話從他的左耳朵流入,右耳朵流出,只留下有用的資訊。
蓋薩擦乾身體,穿上浴袍,領著溫特斯來到浴室外的休息區,突然換了一副口吻。
“授勳的事情,其實我早就想和你商量,可你不是找不見人?而且我這邊的方案也沒擬好,”蓋薩擺出一副忠厚長者的樣子,“既然我這邊的方案已經擬好了,你也已經回來了、知道了,正好,也就省得我再多費一遍口舌。”
他十分期待地看向溫特斯:“你怎麼看?授勳?”
“給河谷村之戰的參戰官兵發獎章,我覺得沒問題,”溫特斯話鋒一轉,“但我不太明白,您為什麼想讓楓石城的各大行會認捐?”他小心翼翼地問,“您……很缺錢嗎?”
“廢話!”蓋薩老臉一紅,作勃然大怒狀,“這世上,有人不缺錢嗎?我告訴你,哪怕是貴為皇帝的背誓者,一樣要為錢發愁!”
發了一通脾氣,蓋薩又開始訴苦,他掰著手指頭,給溫特斯細數,“我來問問你,陣亡者的撫卹金,丟了胳膊腿、沒法再勞動計程車兵的遣散費,損失的戰馬,報廢的軍械,消耗的輜重,還有每日的吃喝拉撒……哪一樣不是錢?”
“打仗的確處處要用錢,”溫特斯的態度依然保守,“但是靠‘募捐’這種只能使一次的辦法,不過是揚湯止沸,治標不治本。”
蓋薩起身找出兩個酒杯,還有一大壺啤酒,用一種“你還是太年輕”的眼神,斜睨了溫特斯一下,“誰說只能捐一次?”
溫特斯無言以對,倒是蓋薩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啤酒,怡然自得地痛飲起來。
緘默片刻,溫特斯冷靜地評論道,“這會把楓石城的上層市民推到我們的對立面去。”
蓋薩放下酒杯,舒坦地打了個嗝,森然一笑,“他們也可以不捐。”
溫特斯端起了啤酒杯,又涼又苦。
蓋薩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苦啤酒,發牢騷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把地盤經營得如鐵桶一般。你說要什麼,就有人乖乖給你交上來,還不敢拖延?你知道我們想從這幫大戶身上割點肉下來,有多難嗎?”
溫特斯呷著啤酒,“我已經弄不清您是在誇獎我,還是在貶損我了。”
“廢話,當然是誇你。”蓋薩一仰脖,又灌了一杯涼啤酒下肚,“不用說別的,就拿眼前的事情——拿做軍服來說吧!
“新軍是不是得有新軍服?哪怕不給大夥每人發一身新的,也得染個一樣的色吧?
“可是一聽說我們要做新軍服,你看這楓石城的市面上,布匹、紗線、染料、紐扣……價錢全都他媽在暴漲!”
“誰漲得價?就是這樣‘上層市民’漲的價!”蓋薩重重把酒杯往桌上一拍,“還‘把他們推到對立面’,我告訴你,他們本來也和我們不是一夥的!
“我們九死一生地打仗,難道就是為了讓他們佔便宜?他們想割我們的肉,我就能不割他們的肉?
“所以我才逼他們認捐,不想拿金銀,就捐實物出來。不是喜歡漲價?我讓他一個銅子都賺不到!”
見溫特斯眉頭緊蹙、沉默不語,蓋薩又開解後者,“不用可憐他們,這點浮財,對於他們來說,九牛一毛!”
“再說了,”蓋薩又倒了一杯酒,不屑一顧地啐了一口,“又沒要他們的命,要點錢,算得了什麼?”
溫特斯輕嘆:“有時候,要錢比要命要難。”
蓋薩又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一杯苦啤酒,用手背擦了擦嘴,繼續倒酒,“你也是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的,世上比死更可怕的,就只有死了又活過來。誰要不信這一條,就讓他自己去試試。”
見蓋薩還要再喝,溫特斯伸手擋住蓋薩的杯口,“這才早上,上校,晚點再喝吧。”
“你不讓我泡舒坦,還不讓我喝舒坦?”蓋薩豎起眉毛,對峙片刻後,他意興闌珊地放下酒壺,“行吧,反正跟你喝也沒意思。你那個同鄉才是個好酒搭子,從不廢話,只管喝酒。叫什麼來著?哦……叫莫里茨吧?最近怎麼沒見他?”
“在戒酒,每天都很消沉。”
蓋薩上校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是一種不知道該遺憾還是該道喜的表情,他咂咂嘴,忽然非常不耐煩的一揮胳膊:“真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