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特斯聞言,後背脫離了椅子。他支著餐桌,與梅爾少校拉近距離,審視著梅爾少校:“為什麼你們選擇來到鐵峰郡收買我,卻不是去收買其他郡的駐屯官?”
梅爾少校敏感地意識到對方的潛臺詞,他眯起眼睛反問:“那麼……您又是為什麼認為——只有我們來到鐵峰郡,沒有其他使者去其他幾郡?”
安娜輕輕放下餐具,推開椅子站起身:“先生們,請允許我暫時告退。”
然後她淺笑著微微屈膝行禮,優雅地走出餐廳。
等到安娜離開以後,溫特斯才開口說話。他沒有直接回答少校的問題,而是用手指蘸著水壺裡的水,在桌上勾勒出新墾地的輪廓。
“我倒是有一個猜想。”溫特斯看了一眼艾克,然後繼續低頭繪圖:“想聽嗎?”
艾克微微點頭:“洗耳恭聽。”
說話間,溫特斯已經完成了新墾地的地圖,又幹淨利落地幾下畫出各郡的邊界。
他先是點了點楓石城、沃涅郡和雷群郡:“大軍出征,最危險的情形莫過於後路不保。新墾地行省內,直接與楓石城轄區接壤的只有沃涅郡、雷群郡和鏡湖郡。除此三郡,再無能容大軍通行的路線。”
艾克的聲音很低沉:“所以……”
“所以只要穩住沃涅郡和雷群郡。”溫特斯直截了當地說:“其他三郡翻不出什麼水花。”
艾克點頭同意。
溫特斯拿起餐刀,在沃涅郡上面劃了一個圈:“沃涅郡原本的駐屯官已於去年戰死,沃涅郡駐屯所的軍官團也幾乎被清空。新上任的駐屯官根基不深、兵力虛弱,需要仰仗軍團總部的權威來維持地位,我不認為他有勇氣攻打楓石城。”
艾克再次點頭同意,旁邊的涅維茨少校也聽得入神,唯有梅爾少校不露聲色。
緊接著,溫特斯又有餐刀在雷群郡、邊江郡和白山郡刻了三個叉,舉重若輕地說:“這三個郡與沃涅郡剛好相反。駐屯官都是老資格,兵力充沛而且剛剛經歷了一個冬季的整訓。最重要的是,雖然這三個郡的駐屯官平日對於亞當斯將軍頗有微詞,但是他們更反感諸王堡大議會——他們絕不會接受一個出賣帕拉圖的政府。”
“出賣這個說法。”涅維茨少校清了清嗓子,小聲說:“太嚴厲了。”
艾克也一字一句地附和:“我同樣不認為建立一個真正統一的聯盟的嘗試是不對的。”
“你們如何想是一回事。”溫特斯不以為意地說:“我只說他們的想法——至少是我認為的他們的想法。”
梅爾少校擺了擺手,示意溫特斯“請繼續”。
溫特斯拿起餐刀,又在雷群郡和邊江郡的“叉”上面劃了兩個淺淺的圈:“然而雷群郡不僅僅與楓石城轄區接壤,還和北麓行省接壤。還有邊江郡,她同樣與北麓行省接壤。”
艾克不自覺地皺起眉頭、眯起眼睛。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溫特斯瞥向梅爾少校,篤定地說:“大議會眼下正拼命在北麓行省搞出動靜,不求佔領邊江郡和雷群郡,但求能牽制住兩郡的守備部隊,讓他們無餘力北上。”
艾克和涅維茨少校一齊看向梅爾少校,而後者仍舊戴著那副彬彬有禮的面具。
“所以真正能威脅到楓石城的。”溫特斯將餐刀懸在白山郡上,然後輕輕鬆手:“只有白山郡。”
下落的餐刀本該被桌板彈起——至多在桌面留下一個小小的撞痕,然而出於非自然的原因,餐刀眨眼間貫入桌板,一直沒到刀柄。
艾克眉毛不自覺地挑了起來。
“所以。”梅爾少校清了清嗓子,微笑著問:“您想說什麼?”
溫特斯抱起胳膊,也微笑著回答:“所以鐵峰郡變得很重要,所以我很重要。”
餐桌上的蠟燭齊齊跳了一下。
“如果我倒向大議會,蓋薩上校就不敢有動作。”溫特斯慢條斯理地說:“如果我倒向白山、雷群和邊江三郡,那麼形勢就反了過來。”
梅爾少校微微攤手:“所以我們才願意為您開出很高的價碼。”
溫特斯站起身,俯視梅爾少校和涅維茨少校,冷冷地說:“不,我認為你們並不是真的在出價。對於你們來說,即使我不倒向任何一方,你們的目的也一樣能達到——而你也是抱著這個想法留在熱沃丹。所以一旦鏡湖郡的戰役分出勝負,你們將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不不不。”梅爾少校也站起身,禮貌地回應:“大議會真心實意想要接受您回到共和國的懷抱。”
梅爾少校停頓片刻,完美無瑕的面具終於裂開一道縫隙,他帶著威脅的意味,針鋒相對地說:“不過有一件事情你說對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我們的仁慈和耐心是有限度的,一旦鏡湖郡的戰役分出勝負,你的機遇之門就將永遠閉上!”
溫特斯打量著梅爾上校的每一個細微表情,笑著問:“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這麼確定——你們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