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很久之後,抱著溫特斯的安娜發出一聲輕到聽不見的嘆息:“算了,連戒指也沒有,太便宜你了。”
溫特斯嗅了嗅安娜的長髮,如同自我宣判一般喃喃說道:“是呀,太便宜我了。”
不知過了多久,安娜被溫特斯送回房間。
次日,在自己床上醒來的安娜得知:溫特斯·蒙塔涅已經離開熱沃丹,只給她留下一封信。
……
……
大角河以西,荒原。
荒原沒有下雪,但是枯草枝葉結滿了霜。
一支很小的車隊行駛在荒原上,護送車隊的騎手個個全副武裝。但是沒有打旗幟,馬車也沒有任何表明身份的徽記。
“哥。”騎手裡面一個面容尚且稚嫩的小夥子擔憂地問:“你就這樣走了,真的行嗎?”
“走?”一個衣物裹得嚴嚴實實的男子靠坐在馬車上,扯了扯身上的毛毯,幽幽評價:“明明是逃跑。”
“是呀,是逃跑。”溫特斯自嘲地笑著,他看向馬車上的男子,玩笑中帶著幾分認真請求道:“中校,請您給我一個痛快吧。”
夏爾並未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莫里茨則是微微一怔,隨即閉上眼睛小憩,他打了個哈欠:“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尊重對方的選擇”,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永遠不會錯的萬能公式。
但是在某些情形下,所謂“尊重對方的選擇”,實則只是把兩難抉擇推給對方罷了——溫特斯痛苦地想——自私又卑鄙,原來這就是我。
“留下,留在危機四伏的新墾地,和你的母親一刀兩斷,放棄曾經屬於你的一切,而我什麼都沒法給你。”
這些話,溫特斯沒有辦法說出口。
“回海藍,等著我,等我有一天可能活著回去娶你。”
這些話,溫特斯同樣沒法說出口。
所以他把選擇權交給安娜——可能是最合適,也可能是最不應該的選擇。
“如果真的有靈魂這種東西,犧牲的男人和女人們得知我在為這種事情自怨自艾。”溫特斯不禁在想:“他們或許會後悔吧?”
蹄聲打斷了溫特斯的思緒,三個騎手躍出前方的山坡,向著車隊疾馳而來。
莫里茨中校打了個哈欠,換了一個更舒服的睡姿。
三騎一直跑到溫特斯面前才停下,為首的一人是帕拉圖裝束,跟過來的兩人則是赫德打扮。
赫德打扮的兩個騎手滾鞍下馬,右手按胸恭敬行禮,嘰裡咕嚕說了一串赫德話。
溫特斯招呼通譯上前。
通譯和兩個赫德騎手交談了幾句,回稟道:“閣下,他倆是在說‘帕拉圖冠軍,泰赤酋長派我們來給您做嚮導。泰赤酋長已經備下美酒宴席等待您’。”
溫特斯點點頭。他不懂赫德語,不過對方口中的“拔都”他倒是能分辨。
鐵峰郡與赤河部之間取最短路線,必然要經過特爾敦部控制區。
對於其他人而言,一頭扎進特爾敦蠻人的領地無異於自殺。不過對於溫特斯來說,危險程度要小得多。
因為目前特爾敦部的地盤理論上屬於泰赤,雖然泰赤也有泰赤的麻煩,但提供嚮導和食宿總是能做到的。
當此之際,泰赤同樣需要溫特斯在他和白獅之間斡旋。
溫特斯打量著兩名嚮導,隱約有些面熟:“我好像見過他們,那對獵兔子的兄弟?翻譯先生,替我問問他們,還記不記得我。”
通譯轉述的溫特斯的話,年幼的嚮導立刻興奮起來,年長的嚮導用眼神示意弟弟安靜,拉著弟弟又施了一禮。
“那個大一點的說。”通譯笑著轉述道:“感謝您還記得他們,他們很榮幸。”
“按照赫德諸部的禮節,應該送他們一些禮物——或者叫賞賜?”溫特斯也笑起來:“不過我們窮得叮噹響,金銀是拿不出來。夏爾,挑兩支槍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