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觸即潰的舊異教不同,北境的泛神信仰展現了出超乎想象的頑強生命力。
因為公教會進軍北境時,狹海兩岸仍舊處於半神行走於人間的“神話時代”。
北境的祭司們吸納了公教信仰中的“正邪大決戰”、“天國與地獄”、“永生”等元素,理順了原本亂七八糟的北境神話,重新構建了一整套信仰體系。
通常來說,話語權越是弱勢的一方,越是趨向保守。
例如諸多王朝鼎盛時都可以海納百川,衰敗時卻往往落入“看誰都像叛徒”的惶恐;宗教崛起時強迫異教徒改信,衰落時就開始爭論誰更虔誠。
如果世上真有神蹟的話,北境泛神信仰的涅槃重生算得上其中之一。
信仰之戰打了兩百年,公教的神官對決北境的半神,一神宗教討伐泛神信仰。
以北境諸國王陸續皈依為標誌,公教會贏了。
然而時任教宗庇護二世沒有時間慶祝,因為他發現了一個更可怕的東西——異端。
問題就出在[第二代傳教士]身上。
第二代傳教士,泛指最早皈依公教的北境人。
他們大多是半路出家,沒有受過完整的神學教育,而且使用北境人的語言傳教。
須知“經文譯錯一句都可能導致羔羊走上歧路”,更不要說二代傳教士是用異種語言“轉述”自己理解的教義。
恰恰又是土生土長的二代傳教士為公教會的勝利立下汗馬功勞。
信仰之戰的兩百年間,屢次碰壁的二代傳教士群體痛定思痛,逐漸將公教教義與北境傳統相結合以輔助傳教。
聖徒崇拜逐漸取代一神崇拜、新的禮拜堂在舊的祭祀場址建起、泛神信仰的節日轉化為公教節日……
靠著各種各樣的“本地化”策略,二代傳教士們大獲成功。
然後……他們被教宗庇護二世統統打為異端。
如果說在前兩百年,泛神信仰和公教會的鬥爭模式還是字面意義上的“說服”。
那麼之後的兩百年間,就是“武器的批判”徹底取代“批判的武器”。
因為北境公教化的兩百年,也是[部族-大區]結構被粉碎、封建國家成型的飛速發展的兩百年。
與此同時,曾經飽受蹂躪、支離破碎的神聖帝國也再次統一在一面旗幟下,史稱“鷹堡王朝”。
[注:同今天的執政王朝不是一家,鷹堡王朝已經絕嗣,目前帝國的皇冠屬於烈陽王朝]
戰爭仍在繼續,只是領主取代了教士,刀劍取代了經文,越來越多的政治因素摻雜在教派鬥爭中。
到最後,“討伐異端”已經變成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剩下兩個強權打著聖戰的名號互相攻伐。
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兩百年間,帝國諸侯與北境“野蠻人”完全和平的年份一隻手就能數出來。
但是這一切即將走入尾聲——或許如此?
……
男孩的成人儀式已經過去三天。不,他現在已經是一個男人了。
小男人“卡爾”懷抱祖父的披風,呆呆地站在床邊。
而親手為他繫上披風的祖父躺在床上,已經不再呼吸,鮮血將床單都浸紅了。
一門四十八磅重炮射出的霰彈將衝鋒的老國王打落馬下,老人還沒抬回來就已不在人世。
不過對老國王而言,在最後的衝鋒中死去或許是最好的死法,使他不必親眼目睹軍隊崩潰、國家滅亡的悲傷景象:
嶄新的鑄鐵炮摧毀了舊時代的城牆,長矛和火槍擊潰了盾牌與劍刃,紀律嚴明的軍隊戰勝了勇敢無畏的軍隊;
身披重甲、揮舞頁錘、如半神般殺戮的戰士主教被“無名小卒”陣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