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馬都牽來。”塔馬斯低聲吩咐彼得:“我帶騎隊先衝,蠻子發現我以後,其他人再動。”
“不行!”小矮個彼得一下子急了:“騎隊就六個人,太危險了!您不能死!您還是大家一起上,安全。”
“用不著。”塔馬斯冷哼:“蠻子不會和我們硬碰硬的。我試試能不能搶在他們逃跑前抓個俘虜問話。”
……
經過短暫的佈置,當夜空透出一點深藍色的時候,塔馬斯率領五名騎手躍出河堤,向著登陸點發起衝鋒。
擂鼓般的馬蹄聲剛一響起,岸上的蠻子立刻撐開羊皮筏,逃之夭夭。
塔馬斯策馬衝擊河裡追擊,但是水一沒過馬膝,他的坐騎就不肯再往前走。
眼看著蠻子的羊皮筏划進深水區,塔馬斯狠狠一拳錘在大腿上。
乘坐另外九張羊皮筏的特爾敦人開弓搭箭,射向岸上的騎手。
一時間,箭矢伴隨著尖嘯聲飛向塔馬斯幾人。
羊皮筏不穩當,特爾敦人都是跪坐著放箭。再加上水面起伏,射術再精也發揮不出來。
但是塔馬斯不打算檢驗運氣,他吹了一聲口哨,帶著部下迅速離開河岸。
當第一連的大部隊抵達河岸,戰況變得有些古怪。
河裡的蠻子上不了岸,岸上的一連戰士也下不了河。
雙方隔著十幾米寬的水面“交戰”,反倒是人數佔據優勢的鐵峰郡一方隱約吃虧。
因為鐵峰郡步兵團都是“純隊”,按編制[第一連]是長槍連隊,所以戰士們手上此刻只有長矛和短矛。
反觀特爾敦人一方,雖然“射擊平臺”的穩定性很糟糕,但人人都是弓箭在手。
彼得·布尼爾平端獵豬矛,胡亂叫喊著衝到河岸。
衝鋒過程中彼得手腳冰涼、腦子一片空白,他只是機械地邁腿、落腳、再邁腿、再落腳……
等回過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站在冰冷的河水裡,身旁一個戰友也沒有,而十幾米外的蠻子都在朝他射箭。
沒有一絲遲疑,彼得轉身就跑。
逃跑對於他而言幾乎是一種本能,受欺負、忍氣吞聲、逃避……二十三年的人生他都是這樣過來的。
然而這一次他沒能逃掉,因為迎面追上來的戰友擋住了他。
“布尼爾軍士,算我求求您。您下次發發慈悲,衝鋒時慢一點。”有人喘著粗氣發牢騷:“知道您是六百畝,您勇猛、你不怕死,可是您也得等我們跟上您吧?”
前幾日的嘉獎儀式之後,戰士們帶著敬畏、羨慕和嫉妒給彼得·布尼爾軍士起了一個新綽號——[六百畝]。
新綽號不脛而走,不僅傳到其他連隊,還擴散到平民中間。才過去幾天時間,“六百畝”在牛蹄谷就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家都說:“別看布尼爾軍士長得矮,平時也蔫了吧唧,可一打起仗他就會變得像野獸一樣兇狠”。
“閉嘴!”有十夫長呵斥前面說話的戰士:“放尊重點!”
另一名戰士慌慌張張問彼得:“過不去啊!咱們怎麼辦?軍士?”
自打能記事以來,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問彼得·布尼爾“咱們怎麼辦”。
彼得想嚥唾沫,卻沒有口水。他嘴唇開合幾次,到最後也沒能發出聲音。
那名驚恐的戰士又問了一遍:“怎麼辦?軍士?”
若是論驚慌、害怕的程度,彼得比問他“怎麼辦”的戰士還要魂不附體。
赫德人慣用響箭,響箭穿透空氣會發出尖嘯,從身畔掠過時極為恐怖。因這種聲音提醒聽者:死神鐮刀只是偏了一分,下次你不會這樣走運。
彼得跑在最前面,又戴著頭盔。特爾敦人看出他是頭目,亂箭向他攢射。
箭矢挾嘯聲像冰雹一樣打過來,彼得想跑。他想跑回河堤、跑回牛蹄谷、跑回他的那間小窩去。
“您倒是拿主意啊?”那名戰士問了第三遍。
他已經急得快要流眼淚,其他人也眼巴巴看著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