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槳的赫德人無言地看著白額老馬在幽暗的河水中沉浮。
第一趟運人,第二趟運馬,第三趟運馬鞍、武器、盔甲,第四趟、第五趟還是運人。
整整折騰五次,才把百十來名騎手、兩百多匹馬從大角河西岸運到東岸。
這支特爾敦部百夫隊的首領是“赫勒灰”,意為甘泉。
三角眼的青馬和另一名年輕人[石箭]是甘泉的“伴當”,也就是這個微型部落的脫產武士。
其他人都是甘泉的屬民和奴隸,例如老奴隸[禿尾],甘泉還不會走路的時候便被甘泉的爺爺賜給甘泉。
論血統,甘泉的身世顯赫。他的烤火者的大伯父的孫子,也就是烤火者的堂侄。
但是論實力,甘泉手上東拼西湊也不過百十來騎、兩百多匹馬,而且部下有老有少,戰力十分寒酸。
對於赫德人而言,做先鋒是一項極高的榮譽,照例可以多分戰利品。所以按照常理來說,不管怎樣也輪不到甘泉打頭陣。
可誰讓甘泉是烤火者的血親?
烤火者照顧這個沒分到什麼財產的侄兒,讓甘泉做了先鋒之一,並且把甘泉的行軍路線安排在大角河上游。
鏟子港夜戰後的第二日,甘泉便帶著他的百夫隊悄無聲息抵達了下鐵峰郡的邊界。
從大角河上游橫渡的難度,比起鏟子湖下游要容易的多。
甘泉先是尋到一處水流平緩的位置,隨即連夜準備皮囊和木筏,於翌日清晨藉著濃霧掩護,成功強渡界河。
甘泉是特爾敦部第一個率部成建制渡過界河的“圖魯科塔”——他暫時還不知道這一點。
[注:圖魯科塔大致相當於百夫長]
相比鏟子湖下游那次失敗的突襲,甘泉的渡河過程簡直順利到出奇,帕拉圖人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警報。
狂喜之後,深深的疑惑隨之而來。
甘泉、青馬、石箭和老奴隸禿尾不得不決定下一步的動作。
“還用得著想嗎?”青馬急不可耐地嚷道:“烤火者命你我劫掠村莊,分散兩腿人的兵力。馬上鞍、弓上弦,見兩腿人便殺不就行了麼?”
老奴隸禿尾聲音沙啞地反駁:“青馬,那你可知道哪裡有兩腿人的村莊?你又可知兩腿人的軍隊在何地?你我會不會一頭撞上?”
青馬被問得啞口無言。
帕拉圖人整整壓制赫德諸部三十年,對於帕拉圖內部的情況,赫德人兩眼一抹黑。
這三十年來,赫德人瞭解帕拉圖內情的唯一渠道就是透過走私商隊打探訊息。
然而大多數走私商隊都有帕拉圖顯貴背景,給出的情報也是半真半假。
甘泉只知道他所在之處是兩腿人地盤最偏遠的一處“草場”,至於草場上有多少人口、多少村子、多少城鎮,他一無所知。
“用不著擔心那麼多!害怕狼咬人,難道就不打圍子?”甘泉舔著牙齒,眼中兇光閃動:“你我可是先鋒,烤火者命令你我把聲勢搞得大大的。派人去給烤火者送信,告訴他,你我已經過河。你我撒開網,先找到兩腿人的營盤再說。”
見那顏已經下令,禿尾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甘泉一面命人去給烤火者送信,一面命人藏好羊皮筏,帶領百餘名騎手向著有人煙的地方疾馳而去。
戰場區域一旦擴大到數百公里的長寬,各支部隊獨立決策的能力就變得至關緊要。
而這一點,恰好是赫德諸部的強項。
……
甘泉毫髮無傷從大角河上游橫渡,進入下鐵峰郡的同時。
另一名特爾敦那顏“塔爾臺[胖子]”也在從大角河下游渡河,進入中鐵峰郡。
塔爾臺是烤火者正娶妻子的親族,按照路線,他需要在大角河下游、鏟子港上游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