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希隱約意識到,對方其實很好說話。
於是他竹筒倒豆子般把能說的全說了出來:“我不是來刺探您的,真的不是!您信我。二十多天前有支徵收隊被劫了,押運兵逃回熱沃丹,羅納德少校要我們過來查。我一路找到這裡,看到鎮上在蓋房子,心裡好奇才想靠近看看……現在已經沒人蓋房子了,我實在是奇怪……”
“我們?”
“鐵峰郡這兩個月鬧出好幾起劫糧案,中校長官把憲兵隊全派出來了,哪有案子就去哪裡查……真的是誤會……”
對方打斷了古拉希:“熱沃丹現在聽誰的命令?”
古拉希愣了一下,小聲回答:“聽軍團的,楓石城,亞當斯將軍。”
“可以了。”訊問者站起身,不緊不慢下了判決:“你現在仍舊是犯人,單獨關押。我會去一趟熱沃丹,驗明身份之後,你就可以走。”
“謝謝長官!”僥倖保住性命,古拉希高興都來不及,相比之下坐牢實在不算什麼大事情。
溫特斯離開板房,走向大帳,薩木金跟在他身後。
“您真的要去熱沃丹嗎?大人?”薩木金憂心忡忡地問:“我陪您去。”
溫特斯笑了笑,把其中的道理解釋給薩木金聽:“不管去不去熱沃丹,得先穩住他。給他一點希望,否則他肯定會想要逃跑。”
“那為什麼不直接殺了?”薩木金理所當然地問。
“他知道一些東西。先留著,說不定有用。”溫特斯解釋道:“那個叫伊萬的傢伙不是也被關著。”
其實這種級別計程車兵,能知道的東西很有限,溫特斯只是不想濫殺。
“那……讓他們幹活嗎?”薩木金問。巘戅九餅中文戅
一共來了六個憲兵偵騎,正好一帳騎兵。
不過他們的戰鬥力堪憂,交戰和追擊時當場被殺掉三個,剩下的也沒跑掉,都做了俘虜。
返回狼鎮的時候,那個重傷的也死了,只剩下古拉希還有另一個輕傷憲兵。
溫特斯有些苦惱:“我不想讓他們和其他人接觸。”
“只是關著他們,不讓他們幹活。”薩木金有些不高興地說:“那不是白白浪費糧食嗎?我看不如殺了。”
飢餓感已經沁入狼鎮民兵的骨髓,畢竟就連民兵也要幹活、打獵才有東西吃,而且還吃不飽。
囚犯卻可以坐著不動,等食物送到嘴邊——雖然一天只有兩碗麥粥,但是終究讓人覺得有點不公平。
看著薩木金稚嫩又質樸的面龐,溫特斯莫名有些感慨。
不到一年以前,薩木金·普里斯金還是一名老實單純的農夫。
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週末上教堂禮拜,未來有一天會娶妻、生兒育女,某一天再被子孫埋葬在狼鎮墓地。
攫欝攫。但是薩木金現在卻可以很自然地說出“他們不能幹活,我看不如殺了”這種話。
而且聽起來非常有說服力,溫特斯也動了乾脆都宰掉的念頭——他也很餓啊。
亂世之中,人命當真不如草芥。
“不行。”溫特斯拍了拍薩木金的肩膀:“我們不是土匪,我們是軍隊。就算要殺,也要明正典刑地殺、光明正大地殺。沒有糧食這個理由,夠不上死刑,更站不住腳。反正只有三個,先關著吧。”
“是。”薩木金重重點頭。
他不太明白百夫長的意思,但是百夫長說什麼他就幹什麼,這點他沒有任何遲疑。
溫特斯有了點靈感,笑著說:“既然不能給他們鐵器,就給他們拿幾捆秸稈草料樹枝。讓他們編筐、編草鞋,不編不給東西吃。不勞動者不得食嘛!我都要去拉大鋸、劈木頭,他們卻能白吃東西,確實太不公平了。”
薩木金也笑了,露出兩排不整齊的牙齒:“是,我去辦。”
“別第一天就把目標定太高。”溫特斯面帶微笑,囑託道:“循序漸進嘛,慢慢堆高。”
“是,明白,您放心吧。”薩木金眼睛笑成月牙,滿口答應。
薩木金走了,留溫特斯一個人在大帳裡。
溫特斯的腦海被很多互不相關、又有所牽連事情填滿,需要一點一點整理思緒。
幾個月都見不到一張生面孔的邊陲小鎮,突然在一天之內來了三撥人——準確來說是四波人。
每一批來客單獨拿出來都夠溫特斯頭疼好久,然而命運就是這樣無情,他們不僅來了,還趕到一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