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劍當場傻住,心想還真怕什麼來什麼。眼珠子轉了轉還沒想出什麼招來,蘇菡又說任老師,別說你沒有啊,那我可不信。
任劍尷尬地笑著,說有啊有啊,當然有啊,只是我走得急忘帶了,下次一定記得給你拿過來,好嗎?
蘇菡看了他一眼,輕輕地把借記卡放到任劍面前,說那也好吧,這個,你也下次一併給我吧。
任劍原本的想法,是想回去照這個名單,把數目改一改重新列印一份,把這事糊弄過去也就行了。誰想蘇菡卻如此較真,一時反倒不知應該怎麼辦才好。
蘇菡看任劍好半天不說話,便知道這事有蹊蹺,於是也變了臉色,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任劍心裡此刻非常矛盾。就這一會兒功夫,蘇菡情緒反反覆覆,折騰了幾個來回,任劍看了心裡也不好受。平時和女孩子打交道,任劍總有辦法哄她們開心,但面對蘇菡,卻好像什麼招術都不管用。任劍心眼雖然不少,但骨子裡還是個非常實在的人。他想了想,就決定對蘇菡開誠佈公,希望用真心來打動她。
任劍自己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像他這種早已把撒謊當飯吃的江湖人士,但面對蘇菡卻總不忍心對她隱瞞什麼。其實無論從哪個角度說,蘇菡對任劍都只是路人甲,但他卻心甘情願為她做了許多事。
仔細想了想,除了蘇菡是大美女這個表象之外,也還有一些深層次的原因。蘇菡與人接觸選擇性很強,但對自己願意結交的人,就會待以一種特別的真誠,任劍想自己大約也受了這種感染吧。
任劍猶豫片刻之後,掏出捐款名單放在茶几上,連同借記卡一併推到蘇菡面前,說東西都在這兒了,要看你就看吧。
蘇菡抬起頭來先看了一眼任劍,似乎想確認他這一次有沒有再哄她,然後才慢慢地拿起捐款名單,仔細地看了起來。
蘇菡從來就不是那種愛哭的女孩,但看著看著,淚水又要奪眶而出,好不容易才強行忍住。
看完之後,蘇菡又沉默了一會,然後才說,無論報社同事捐了多少,我都非常感謝他們!任老師,請你回去先代我向他們致謝,等方便的時候,我也會回去向大家表達謝意。
任劍點了點頭,說代你向工會說一聲感謝沒問題,但關鍵是你本人確實也應該去表示一下,有什麼不方便的呢?
蘇菡並沒有回答任劍,卻反問了一個更實在的問題,說除了工會募捐這八萬多,還有三十二萬是誰的?請任老師務必跟我講實話。
這個問題既然無法迴避,任劍也就早已有了準備,便毫不猶豫地告訴蘇菡,說這是我和高主任捐給蘇老師的!
蘇菡臉上的表情雖然有些吃驚,但反應並沒有想像那麼激烈,或許她早已想到,只是向任劍證實而已。
蘇菡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任老師,工會的錢我收下,你和高主任錢我不能收,但你們的情我心領了。
這個結果並未出乎任劍意料,他便只是輕輕問了一句,說為什麼?蘇菡你告訴我。
蘇菡說任老師,我知道你們是真心對我好,但我還是不想欠你們太多。因為我無以為報,怕還不起這份情,所以請你理解。
既然蘇菡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任劍只好祭出了殺手鐧。想了想就說蘇菡,請你注意一個事實,我和高主任捐這些款,並不是給你的,而是給蘇老師做手術的,你不好輕易替他做主拒絕吧?
蘇菡驚奇地瞪大了眼睛,說任老師,你這話什麼意思呀?
任劍故作輕鬆地一笑,說很簡單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蘇菡說任老師,我雖然不明白你的意思,但也不想跟你辯論什麼,請你尊重我的想法和意願。
任劍也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說,蘇菡,如果你非要拒絕也可以,但你總得徵求一下蘇老師的意見吧?聽聽他到底是願意讓你賣房呢,還是接受我們這番心意?
蘇菡一聽這話,馬上就警惕起來,瞪著任劍,說任老師你什麼意思?你說你到底想幹嗎呀?
任劍滿臉無辜,一副傻乎乎的樣子,說我沒想要幹什麼啊。
蘇菡說我怎麼聽你有威脅我的意思呀,任老師?
任劍嘆了口氣,說蘇菡你言重了哦,為什麼就不能從好的方面,來理解我們這一番良苦用心呢?你就不想想,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們這樣做又是為了誰好?
蘇菡畢竟心中有愧,聲音便小了許多,說我不知道該怎麼理解。
任劍說現在太晚了,我也說得也夠多了。現在我把我們的真實想法告訴你,蘇菡,希望你聽過之後,再好好斟酌斟酌。
蘇菡聽任劍這話,馬上就抬起頭來。
任劍說蘇菡,你如果真的有能力,我們絕不勉強你做什麼。但你如果要賣房,或者要去做我們絕不願意看到你做那些事,我就去BJ直接找蘇老師,把這一切都告訴他,讓他決定如何選擇。
任劍這番話字字誅心,蘇菡聽得心驚膽顫,卻又感動得一塌糊塗。
蘇菡當然知道任劍他們這樣做的用意,並且絲毫也不懷疑如果她再次拒絕,他們就肯定會去找她老爸。而他們一旦那麼做了,後果是不言而喻的。老爸肯定不會接受他們的好意,但更不會讓蘇菡賣房。他唯一會做的選擇,就是放棄手術。
從任劍進屋到現在,還不到兩個小時,蘇菡已流了好幾次眼淚。在她短短的人生中,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
任劍說完就站起身準備離開,蘇菡卻自顧自地坐在那裡凝思,似乎都沒有注意他要走。任劍指著茶几上的借記卡說,蘇菡,這張卡我先留在這裡,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應該知道輕重好歹。
蘇菡沒有應聲,甚至都沒有聽見任劍說話,只是想著自己的心事。任劍苦笑著搖搖頭,再也沒說什麼就直接轉身走了。他輕輕地拉開門走出去,又輕輕地關上了門。
蘇菡就像一座雕塑,坐在那裡好半天都沒動彈。她突然轉身撲倒在沙發上,無聲地抽泣起來。
此刻蘇菡哭泣,並非因為痛苦和悲傷。她一半是因高明和任劍而感動,覺得今生今世能遇上他們,應該是上天對她的眷顧。另一半則是為自己感到慚愧和內疚,高明任劍默默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卻一無所知,都不知這些日子自己究竟幹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