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母把傅則陽當作自己的親孫兒,裁衣做飯,吃穿用度,全都親自著手,盡心盡力。
她有一口好吃的都想著傅則陽,平時每日雷打不動蒸一碗雞蛋羹給傅則陽。知道傅則陽能吃大人的食物,餃子、包子、片湯、餛燉、丸子……只要傅則陽提一句,再麻煩她都給做。每次桓雍打來山雞,開鍋之後她必將雞冠子和一條大腿夾到傅則陽碗裡。
如果不是傅則陽拼命反對,她甚至要把每口飯都喂到傅則陽的嘴裡。
閒暇時候,她就在床上給傅則陽做衣服,小衣服小鞋子做了一套又一套,外面還是大雪紛飛,她連夏天的都做出來了。還有香囊、荷包、肚兜……隔三差五挎著筐去山下的集市,笑咪咪地逢人便說是給大孫子買的。
傅則陽剛開始還有點尷尬,逐漸地就“外婆”“外婆”地叫開了。
桓母不喜歡這個“外”字,說他沒有父親,只有這一邊親人,執意讓他叫姥姥,喊桓雍姥爺也順口,桓超群仍叫小舅舅,唯獨桓桑兒這個娘叫得不自在。
桓桑兒是個很理性的女孩,在這一點上跟桓雍比較類似,甚至比桓雍還要清冷,她始終把傅則陽和桑仙姥當作仙人看待,兩人來她身上投胎轉世,更像是一筆交易,相互之間母子情誼極淡,她更關心兩人教她的修仙功法。
桑仙姥教了她修煉先後天乙木真氣的功夫,傅則陽教她太陰鬼篆。得了仙法以後,她便改了道家裝扮,成了道姑模樣,在大年初一早上,給桓雍夫妻磕頭:“女兒不孝!桑仙來時,便已經做了必死的準備,一切後事都想好了,沒想到則陽真人後到,替女兒消了災劫。經此一事,女兒再加之心已死,只求一心潛修成就仙道,還望爹孃成全。”
桓母聽完眼淚就掉下來:“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怎麼就要出家了?”
桓桑兒也流淚:“女兒未婚先孕,誕下兩個孩子,雖是處子之身,但清白二字已然不在,況且我作為兩位仙人的生身母親,焉能再給他們另找個鄉村閒漢的後爹?女兒是不能再嫁人了。況且見識了仙人的存在,女兒執意求道,若能修成,得個長生最好,如若不能,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也是歸宿。”
傅則陽說:“你要嫁人其實也……”說到一半住了口,作為兒子的身份,關乎母親清白的話題,他沒辦法說,“你要修仙也不用非得出家,道家不比佛教,你可在家帶髮修行,只讓姥爺和小舅舅在後面再弄出一個院子給你住著便可,平時大家不去打擾你,其他的都跟在家時候一樣,也省得骨肉分離。你生養我們不容易,當年姥姥生你也不容易。”
等到天氣轉暖,桓雍帶著桓超群在後面用籬笆又圍起一個院子,桓桑兒在裡面清修,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有生人一概不見,只每日讓桓母送一次飯進去。
桓超群性情敦厚,他跟桓母不同,他更偏向桑仙姥一點,大約是傅則陽有桓母疼,桑仙姥形單影孤,讓他可憐。
桑仙姥卻不願意被人憐憫,每次他主動遞飯遞水,都冷言冷語,老氣橫秋地大家指責,但全家人裡,卻只跟桓超群說話,只讓桓超群一個人抱,偶爾修煉煩悶,心情不順,就讓桓超群帶她去後山上抓山雞。
當然,桓超群對於傅則陽這個大外甥也是十分喜愛的,不過他總覺得傅則陽深不可測,可愛之中帶著一股別樣的威嚴,相處時帶著三分好奇七分敬重。
傅則陽教他血神經的前兩層功夫,相比較而言,桓桑兒性子清冷,適合修煉太陰鬼篆,桓超群熱血剛毅,更適合修煉血神經。等到第二年開春,他身體裡氣血越來越渾厚,翻山越澗,比猿猴還要矯健,手格虎豹,力大無窮。
天氣漸暖,東南風起,萬物生髮,桑仙姥要覓地清修,桓雍帶著桓超群按照她的意願,在桑林裡的僻靜之地建了座茅草屋,屋子裡面沒有床榻座椅,只有一個土坑,她平時把自己埋在土裡面修煉。
傅則陽也要修煉,桓母不捨,央告他在廂房裡修煉,自然不行。
他自己在後山,用太陰神劍在石壁上挖出一個洞穴,弄成兩間石室,上下四壁都削砍得整齊平整。桓雍父子伐樹破板,給他貼牆鋪地,打造了一整套的傢俱。桓母雖然萬分不捨,但知道拗不過,也只得答應,親自做了全新的床單被褥,每日做好飯親自送過來,看著傅則陽吃完,再把碗筷端走。
這般盛情,讓傅則陽感到沉重,從而不安,果然紅塵難除,親情難斷,這還是隻有一個姥姥對他這般好,如果一大家子都這樣,甚至將來有了妻子兒女……怎麼還可能靜下心來修道?即便想出家,也被各種有形無形的勾扯牽連,難出家門。
不過,這樣的親情是他上輩子不曾享受過的,倒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