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上徐蓮兒笑的溫婉得體,上好的珠翠在兩鬢微微搖擺,盡顯寵妃的端莊尊貴。
慕修寒整晚都陪伴在側,諾大的皇宮少有的歌舞昇平,他的一雙冷目打量過每個笑著的大臣和妃子,卻覺得這熱鬧中多半摻雜了虛假。
沒誰記得半月前大將軍宋奕在這裡滾過釘板,走過炭火,他們的眼裡只有寵妃徐蓮兒。
不遠處的銅爐裡生著篝火,戴著假面的宮人賣力的跳著,坐在上位的慕修寒狹長的眼冷冷看著,有一瞬間,他在那火光中似乎看到了宋奕眼神堅毅滿身傷痕的朝他走來,而在他身後是一條鮮血澆滅的黑紅的碳路,那副不要命的架勢跟當天一模一樣。
場景如此真實,連那人紅了的眼眶佈滿血絲的雙眼都看的清清楚楚!
不知死活的東西!
心中一股怒氣升騰,慕修寒端起酒杯猛的灌了一杯酒。
再看過去時,一個戴著鬼臉的宮人跳到銅爐前,篝火被擋住了。
只是一個節目,看的慕修寒格外煩心,他“砰”的放下酒杯,臉上神色沉靜可卻透著一股寒氣。
徐蓮兒見狀噙著淺笑把他的酒杯重新滿上。
“皇上?”絕美面上泛起一絲柔和神色,徐蓮兒關切問道,“您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要不要臣妾陪您去走走?”
“並無大礙。”慕修寒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頓,他似乎在想什麼,又似乎沒有,沉靜片刻他仰頭把杯中酒喝下,緩緩起身說道,“朕有些喝多了,一個人去走走,愛妃今日是主角,就不必隨朕一同前往了。”
將酒杯放回桌上,黑色衣袍輕蕩,男人緩緩離開這歌舞昇平的喜宴。
身後的太監侍衛不遠不近的跟著,沒人敢打擾慕修寒。
漆黑如墨的夜,除去前殿的熱鬧,其他地方不管哪裡都連個人聲也聽不見,慕修寒踱步走在迂迴的長廊上,周遭靜的連池塘裡的魚遊動似乎都清晰可聞。
長廊兩邊種滿了桃花,此時正值花期,那粉白的花瓣堆砌在枝頭似如陽春白雪一般美。
深吸一口氣,那淺淺的花香讓他想起那個不要命的人。
那年他剛剛登基,也是在這樣的一個桃花初盛的夜晚,他來跟他辭行去漠北。
他們並肩站著,面對著寂靜的深宮大院,慕修寒沉聲說道,“宋奕,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俊秀的少年臉色微怔,隨即恢復如常,唇瓣一彎淡然說道,“漠北一日不平,我一日不歸。”
慕修寒清晰的記得他說這話時空中落下一片桃花瓣,恰好落在肩頭,他伸手淡然拂去,繼續說道,“只要這是皇上的意願,宋奕永不後悔。”
慕修寒心中冷徹,宋奕和他年紀相仿,當年也不過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年,他初登基的時候,朝中剛剛經過一場大清洗,無人可信,也無人可用,宋奕便自薦去了枯燥乏悶的漠北待了很多年。
又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水榭邊上,那裡燈光昏暗,掌燈的太監趕緊點上燈籠去引路。
這時不遠處有個人影,慕修寒眼神敏銳,冷著一張臉低吼道,“誰站在那裡?!”
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打頭的大太監往前走了兩步定睛一看臺階下的人,可不就是前兩天那個不要命的大將軍宋奕?!
當下回身湊在慕修寒耳邊說了一句,“是宋大將軍。”
這一句話讓慕修寒甚是意外,狹長的眸凝神看過去,臺階下的人一襲白衣,衣袂翩翩身形勻稱,站在這花謝中出塵脫俗,可不就是宋奕。
他站在臺階下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慕修寒,合起手上紙扇動作利落的一叩手,淡淡說了一句,“微臣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