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長是二廠的?”田伯萬問。
“我么爺爺是,他叫秦傳堂。常聽他說起你,說你當時在二廠,那可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比領導都還要重要。沒了領導,大家照樣可以幹活;沒了你,大傢伙就沒法知道咱們國家又發生什麼大事了。”
秦傳堂跟秦簡家十多年沒往來了,秦簡把么爺爺搬出來,是為了跟田伯萬套個近乎,並順著話頭,拍下田伯萬的馬屁。
廠子裡的人,最講究的,就是個人情。就算沒關係,硬找也得找點關係,不然沒法談事。
“那老東西,最不守紀律,最沒文化的,就是他。現在知道我讀報讀得好了,當時讀給他聽,他還不聽!”
田伯萬絮絮叨叨的在那裡講了起來。
與其說是講,不如說是吹,他在吹自己,曾經的風光。
哪怕那風光,只是他自認為的。
秦簡聽得津津有味,一邊聽,一邊還給田伯萬倒酒喝。
讀報這點破事,一遍兩遍三遍,喝得有些醉了的田伯萬,翻來覆去的在那裡講,秦簡的耳朵都聽起繭子了,他還沒有講夠。
“秦傳堂不行,不愛學習,不關心國家大事!你這孫子不錯,能耐著性子聽我講,以後肯定是個好同志!”
田伯萬拍了拍秦簡的肩膀,道:“田爺爺我看得出來,你來不是為了聽我講故事的,到底有什麼事,直接說。”
秦簡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居然被田伯萬看穿了。
不過,他可是活夠了大半輩子的人,走過的橋比自己走過的路都要多。騙不過他,很正常。
“從小就沒了爸,家裡就靠我媽賣點小菜維持生活。前兩天我找同學幫忙,他把他家廠子食堂蔬菜供應的業務給了我家。量比較大,需要租個倉庫,放一下菜。”
“你跟我孫子差不多大,他身上穿的全都是什麼阿迪達斯,什麼耐克。一身就得上千塊,一點兒不知道節約,還一天這不滿,那不滿的。你身上穿的這些,全都是地攤貨。小小年紀,就出來替家長分憂,不容易!我那孫子,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倉庫二廠裡多的是,反正都是空著的,你拿去用就是。至於錢,我不要你的。”
田伯萬的兒子女兒都很爭氣,他不缺錢。其實他完全不用來這裡守廠的,守廠他的退休工資也不會變多。
二廠裡空空蕩蕩,再能幹的賊,也只能偷把灰走,沒什麼可守。
“那就謝謝田爺爺了。”
“我帶你去一號倉庫看看,那倉庫乾淨,門是好的,賊進不去,你看夠不夠你放。”
一號倉庫離大門有兩百多米,是紡織二廠最大的倉庫,足足有兩千多平。雖然有些陳舊,但既沒有漏雨,又沒有返潮,用來屯菜,那是相當的好。
二十噸土豆,就算四毛一斤,本錢也要一萬六。
這錢,秦簡手裡沒有,但葛蘭香那兒,應該是有的。
找媽要那麼多錢,全都拿來買土豆,她肯定要著急。
二十噸土豆,那麼多,何年何月才能賣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