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維辰用拿著啤酒罐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啊……從小就沒有母親……她在生我的時候就難產死掉了,我只看過她的照片……可是,人已經死了,再多的照片也不能取代一個活著的母親……我不想讓自己傷心,所以,我就不再看她的照片了,漸漸的,我就開始忘記她了……現在……我已經記不清楚她的樣子了,就算我努力去回憶,也記不起來了……”
熊筱白曾經聽安維辰對熊媽說過他從小就沒有母親,只是那天的感覺與今天完全不同,現在的她,有點心痛,為了他。
紅了眼圈的安維辰做了一個深呼吸,繼續講訴著他的故事:“而我的父親……那個臭老頭,把我母親的過世,完全怪在了我身上,他恨我,他不願意見我……”
“怎麼會……”熊筱白沒想到安維辰和父親的關係會那麼糟。
“你知道嗎,我從小是由保姆帶大的,不論我生多重的病,他都不會去看我。對我來說,父親這兩個字,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所謂的父親,還不如舅舅與杜叔來得親切。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知道有個男人,我每年只會見到他一次,就是在我母親祭日的那一天。後來有一次,應該是在我三歲的時候吧,杜叔告訴我,那個男人是我的爸爸,讓我過去和他打個招呼……我走過去,想和他招呼,在當時只有三歲的我的眼裡,他看起來好高大啊,我要努力地踮著腳才可以勉強拉到他的衣角……哈哈哈哈……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不,我想你絕對不會猜到的……”安維辰看起來像是在講一個與自己無關的笑話,可是他的眼睛卻溼潤了。
熊筱白沒有說話,看到安維辰的表情那麼痛苦,她似乎已經猜到了答案。
“他居然狠狠地開啟我的手,冷冷地拋下一句‘不要碰我’,完全不理會受到驚嚇而哇哇大哭的我,就那樣絕情地離開了……下次再見到他,當然是在一年之後,我母親的祭日……哈哈哈……嗚……哈哈……”說到最後,安維辰的聲音已經分不出是哭還是在笑。
或許,從這一點看來,我確實要比他幸福吧。熊筱白想起了自己的家人。雖然熊媽比較彪悍,熊爸又懼內到一無是處,但是,他們兩個人還是很疼愛我的;至於笨熊老哥,那當然不用說了,從小他就照顧我,不論我怎麼欺負他,他也一直遷就著我、寵愛著我。
安維辰揉了揉眼睛,大口地喘著氣,等到呼吸平穩了一些之後,才繼續說道:“小的時候,我一直因為那個臭老頭看都不看我一眼而覺得傷心。後來,還是因為杜叔,在母親的墓碑前,出手教訓了他。杜叔說我是母親最愛的孩子,願意用生命交換的兒子,質問他怎麼可以對他最愛的女人的孩子那麼絕情,他怎麼可以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我……杜叔那天說了好多話,或許,他以為我還是孩子,什麼都不懂,所以說話時也是無所忌憚;或許是因為太過於激動,把壓抑在心裡好幾年的話統統地發洩了出來……當時,才剛剛五歲的我確實沒有聽明白他們所說的話,我只是記得從那天起,我和父親的關係終於有了改善,他變得很疼我……隨著我慢慢長大,偶然一次聽到下人們的對話,令我突然記起杜叔所說的話,那時我已經十五歲了,所以,我立即就明白了那些話的意思,我向從小照顧我的保姆求證……原來,害死母親的人根本就不是我,那個臭老頭才是罪魁禍首。”
說到這兒,安維辰又猛喝了幾大口酒,因為喝的太快而被嗆到了,但是他卻絲毫不在意,咳嗽還沒有完全停止,就迫不及待地說道:“是那個臭老頭的固執,才害我失去了母親。他愛我母親沒有錯,可是他的愛太自私了,自私地甚至容不下他們的孩子……結婚後,是他一直堅持不肯要孩子,說什麼要過二人世界……後來,我母親的年紀漸漸大了,她才執意想要個孩子。而那個時候,她的年齡已算得上是高齡產婦……最後的結果就是,她為了生下我難產而死。”
熊筱白的眉頭突然輕輕地皺了一下,剛剛安維辰所說的話中,似乎有一種違和感,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她一時又說不出來。
“是他的錯,都是臭老頭的錯,他還想把過錯全推給我……在我知道這些之後,我就擅自報考了國外的學校,想與她一起去國外唸書……可是,她卻消失了,我不是沒有找過她,可是,我找不到,哪裡都找不到……我一個人離開了這個傷心地,原本一輩子都不想回來了……”安維辰突然收了聲,他的表情變得很痛苦,不,不僅僅是痛苦,還有屈辱。
啊~又出現了,他話中所說的那個消失的“她”,對他來說很重要的那個女人。原來,安維辰和那個“她”,似乎從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呢。只是,為什麼她會離開?
那個女人,還真是幸運呢,有一個男人為她情深至此。
不論她因為什麼理由離開了安維辰,但是,她卻把自己深深地紮根在他的心裡。
原來,安維辰也曾經是一個專情的人呢。
不,或者應該說,正因為他曾經那麼專情於一個女人,所以,他才無法接受那個女人離開他的事實,他才會變成一個濫情的人。
心動,則痛。痛過之後,每個人療傷的方式都有所不同,而安維辰,則選擇了用肉體上的征服,來遺忘心中的那個人、那份傷。
安維辰的嘴唇抖動了許久,才再次開了口,將他不願意回想及說起的過去,全部說了出來:“可惡啊,我真的不想再回來的……可是,那個臭老頭為了讓我回來而斷了我的資金,而我這個廢柴,居然失去了臭老頭的資助,連一週都活不下去……最後,我還是像個喪門狗一樣,夾著尾巴回來了……所以,你不可以叫我‘棄狗’,不可以叫我……我最討厭狗了……最討厭……”
熊筱白終於明白,為什麼安維辰會這麼討厭她叫他“棄狗”了。
“就在前幾天,臭老頭還當著我的面,嘲笑並質疑我的能力,還是杜叔幫我拿到了一個專案。我原本想好好地幹一番事業,向臭老頭證明,我有繼承安氏的實力,我不想被他一輩子看扁,可是……三天,不到三天啊,我就從公司逃了回來……我做的方案,連菜鳥都不如……”說到最後,安維辰的聲音幾乎已經聽不到了。
啤酒罐,從安維辰的手上跌落到地上,他就那樣坐著睡著了。
熊筱白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扶著他,讓他躺下去,為他蓋好了被子。
輕輕地,為安維辰擦去他臉上的淚水,熊筱白在他耳邊柔聲說道:“不要難過,一切都會好的,雖然我能力有限,但是,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幫助你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