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戚姬氣得渾身發抖,終究不敢太過於刺激呂后的情緒。
‘啪——’的一聲,戚姬被呂后用力的甩了個巴掌,頓時左臉頰明顯有五個手指印,嘴角滲出血跡。在一旁做著雜活的荊傾實在看不下去,過來跪在地上哭著懇求呂后不要再折磨戚夫人,呂后一腳將荊傾踹在地上,大聲怒責,“滾開!你這個下賤的人!”戚姬趕緊起身過來抱著荊傾。呂后指著戚夫人罵道,“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光輝終於照到哀家身上,你是隆冬的雪,得意不了幾時!哀家定將你曬的無影無蹤!”
“如果我死,你可以放過如意麼?”戚姬想穩定呂后的情緒,故說此話。
呂后冷哼一聲,面龐逼近戚姬臉龐,眸中泛著一種殺人後的快感似的對戚姬道,“如果他不是先帝的兒子,哀家會罷手。”“你……”戚姬瞬間彷彿被人在心尖上捅過一刀,極其難受,不知該怎麼辦。呂后冷哼一聲,便出了這氣氛沉悶且又令她不願多待的永巷。
十一月二十五日,長安下了一場大雪,雪舞漫漫,長安一夜間成了一個銀色的世界。劉盈每日在內宮處理完奏牘後,便於如意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兄弟二人一起在雪裡追逐打鬧,甚時更叫宮女一起來玩。此訊息傳入呂后耳中,呂后極其不滿意劉盈,怨他為了防自己而耽誤朝事。呂后叫來陳平,責備他身為郎中令而不知傅教皇帝,不知將皇帝往好了勸,反而放縱其怠慢朝政。陳平心惶惶然,不敢頂撞呂后,只一味的點頭承認自己做的的確不好。呂后方責備陳平,有人報舞陽侯夫人呂嬃殿外求見,呂后叫快傳。呂嬃到殿中,見昔日的仇人陳平也在,呂嬃十分不高興,故從其身邊經過,略帶諷意說道,“曲逆候也在?怎麼,又來逢迎了?太后不是先帝,不聽你那些巧言之語。”呂后見呂嬃已有解氣之意,便適當擋住,故責備呂嬃,“放肆!哀家在此,豈容你說話!”呂嬃悻悻的低頭過來呂后身邊站著。呂后一手揮退了陳平。
呂后拉呂嬃過來坐,笑道,“方才之言,勿要上心。”呂嬃笑了,“怎會?阿嬃知道太后故意說此話給陳平聽。”呂后遞給呂嬃一杯溫酒,問道,“怎麼想起到我這裡,樊噲和樊伉呢?”“爺倆天天待家裡練劍,誰也離不開誰。”呂嬃也問呂后,“娥姁阿姐最近好麼?聽說戚姬家的那小子回來了。”呂后點頭道,“是呀,皇帝護著他,我一時無法下手。”呂嬃默然良久,忽然直起身子對呂后道,“若需幫忙,我可助阿姐成事。”呂后一愣,以溫酒擋住了欣慰,將溫酒一飲而盡,令呂嬃在宮中多住幾日。
十二月初五日,劉盈照例早起,洗漱完後便來叫如意也快些起床,如意鑽在被窩中不願意起來,且瞌睡的不願多說一句話,劉盈再和他多說一句,如意便煩的將頭扭過牆裡去呼呼酣睡。劉盈見他不願早起,十分理解,如意還小且又是冬天,任誰也願意在冬天暖和的被窩中鑽著。如此,劉盈便不再叫他,想著自己只到上林苑晨練半個時辰便回來,如意應該是沒事的,且此時宮中大部分人應該都在睡著,母親即使想害如意,也不一定知道自己與如意分開了。即使如此想著,劉盈走時還是再三囑咐照顧如意的杜鵑杜宮人和其他宮中的宦官們千萬照顧好如意,不能讓誰把他帶走,鄭重交代一番後,劉盈這才放心的走了。
劉盈前腳剛走,便立即有人報告了呂后。呂嬃立即命人端來鴆酒,自請命前去如意宮中處理掉他。呂后深思一番,雖覺得呂嬃不該去,卻也不得不用信任之人,即使他人去,劉盈還是會懷疑自己,何不就讓她信得過的妹妹去。呂后便命呂嬃和戴青帶著幾個宦官一起去,囑咐她們利索一點。呂嬃與戴青便急急來到如意宮中,杜鵑正打熱水進來,準備叫醒如意起床,便聽見外邊腳步聲咚咚的響起來,接著又響起一陣爭吵聲。杜鵑趕忙到殿外,便見呂嬃與戴青率人赳赳而來,杜鵑憧憬內屋,叫醒如意,叫他跟著自己走,如意不知何事,只慢騰騰的穿著靴子,杜鵑急切不已,幾乎哭著求如意趕緊穿靴子,如意問她何事,杜鵑只哭不說。方走到殿門檻前,呂嬃一干人攔住去路,戴青一個手勢便命人將杜鵑與劉如意分開。如意這才嚇哭了,只喊哥哥救命。呂嬃一把抓著如意瘦小的手腕到了席子旁,如意眼中充滿恐懼的嚎哭著。呂嬃命人抓住如意,不讓他亂動,另有一個宦官捏著如意的嘴巴,呂嬃要來身後宦官端著的斟酒便要往如意嘴裡灌,杜鵑哭著使勁掙開抓著她的宦官的手,便往門外衝出去,被一個有力的宦官強行拽回來。杜鵑哭求,“不要殺趙王,皇上不會饒過你們的。”眾人雖不情願做此事,但呂后那裡更是不敢惹的,他們依舊麻木的執行命令。杜鵑轉求戴青,“戴青,天地之大德曰生,為甚幫著太后害趙王,趙王與你無冤仇。”戴青本也不願意害趙王,但無法違背呂后的命令,戴青沉默不語站在一旁。杜鵑見勢趕緊去搶奪呂嬃手中的斟酒,被一個眼明手快的宦官一把抓來,將她甩向柱子上,頓時杜鵑額頭鮮血直流,當即死去。
“不要——”戴青叫聲已遲,趕緊跑到杜鵑身邊叫她,“杜鵑姑娘——”杜鵑強行睜著眼,努力的去夠戴青的臉,欲言之時便斷了氣。戴青止不住恩人死去的傷感,大聲吼道,“她救過我的命,也救過皇上的命——”眾人木訥似的不在乎。
如意哭著喊杜鵑,“杜鵑姐姐——”
呂嬃見勢,自咐只能快些處理劉如意,無心顧及戴青。呂嬃親自將斟酒給如意的嘴巴灌下去,如意左右搖著頭,還是被呂嬃捏著嘴巴灌下去,灌完後,呂嬃才鬆開如意的身子,任其倒在榻上。如意頓時痛的在榻上打滾,口中直喊,“阿兄——,母后救我——”不到眨眼功夫,如意便不動了。呂嬃拉了戴青快走出如意宮中,回了長信宮覆命。呂后心喜。
劉盈從外歸來,本來興致大好,命廚丞今日清晨做甜羹,剛進大殿便覺氣氛不對,廊道上兩旁侍者壓低了頭不吭一聲。劉盈快步進殿,柱子邊躺著滿頭是血的杜鵑,劉盈頓感不妙,轉頭便見弟弟如意七竅流血而死,劉盈“啊——”的一聲大叫,衝到如意身旁,淚如泉湧般滾下來,大聲叫著如意的名字,如意已經很久不動了。劉盈抱著劉如意痛哭不已,自咐定是母親乾的,她趁自己離開一會兒,便來下此毒手,想到此處,劉盈怨恨不已,對母親從未有過的怨恨填滿雙眼。劉盈放好如意,站在門口大吼,“所有人進來!”廊道上的宦官和宮女全部進來排排站好。
“說!誰幹的!”劉盈大怒吼道,“是不是皇太后?”
眾人壓低了頭,皆不敢說話。
“不說者,死!”劉盈·滿腔怒火,咬著牙關說話。眾人還是不敢說。
劉盈拔了牆上的劍便鋒利的砍下案子的一角,龍威威脅他們道,“說!是不是皇太后?”
眾人或搖頭或點頭,不敢直視憤怒的皇帝。
“砰——”,劉盈把劍撂在地上,氣憤出殿,直奔著呂后這裡而來。呂嬃早已退到後殿,劉盈進來時之間戴青在旁侍奉呂后,戴青一見他,便開始閃躲,劉盈疾步過來抓著戴青的手叱問,“是不是你害了趙王?是不是?”劉盈的怒問令戴青不敢抬頭,劉盈故意捏疼了她的手腕,戴青也只是堅持著不敢說痛。
“放肆!”呂后拍案大怒,責斥劉盈,“像什麼樣子!還不放開她!”
劉盈甩開戴青的手,直面母親呂后,開門見山的問她,“是不是你派人殺瞭如意?”
呂后故作驚訝,“他不是和你一直在一起麼?怎麼哀家會害他。”
“他已經死了,母后還編什麼謊言!”劉盈大怒,“他的存在令母后那麼痛苦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咄咄逼人?”
呂后大怒,拍案而起,三步到了他眼前,直視劉盈怒道,“你說哀家咄咄逼人?當戚姬母子一直霸著你父親,還說要廢黜你的時候,他們不是咄咄逼人嗎?當戚姬讒言你父親,要將你調往賀蘭駐守時,他們不是咄咄逼人嗎?當劉如意被人推下水時,你父親不問青紅皂白便重重的推開你,他們不是咄咄逼人嗎?哀家這樣為你,幫你登大位,你怪我咄咄逼人?”
劉盈不減怒火,“你這麼恨父親,他給你造成的痛苦,你要全部加在戚姬母子身上。”
“是!”呂后像發洩一樣,說出自己心底話,“他給了我一輩子的痛苦,我原本可以賢惠淑良,他們逼我狠毒剛毅。他和戚姬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會好受;當他溺寵劉如意的時候,你也不會好受到哪兒去吧?這許多年來,哀家從未真正高興過,生活在他們的陰影中,實在是我呂雉的悲哀與恥辱!!如今,哀家已經翻身為太后,有什麼理由放過曾經想要對我們不利的人?劉盈你可以大度寬容,你要你的母親也和你一樣的性格麼?哀家,做不到。”
劉盈憋了很多話,始終沒有說出口,只是憋了一腔怨怒直盯盯的看著母親,一言不發。劉盈白了呂后一眼,忿忿的走出大殿,至門口,劉盈停住腳步,不回頭的甩給呂后一句話,“當皇帝並不是我想要的,你受的痛苦也是你自己選的。如意的事,我不願和你多說。劉盈只有一個好母親,她是善良賢惠的呂娥姁,不是狠辣陰毒的呂雉!”話罷,劉盈頭也不回的走了。
呂后怔怔的望著劉盈的背影,愣怔大殿之中,半晌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