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越已死半月,劉邦用選立代王一樣的手段讓人選擇可以做梁王的人,天下諸侯盡知皇帝心中之意,丞相蕭何、燕王綰、齊王劉肥、齊相曹參等二十八個人上書皇帝立皇子恢為梁王,皇子友為淮陽王,相當於將原先的梁國一分為二,分給兩個年幼的皇子。起先,劉邦感覺有些彆扭,皇子恢與皇子友一起被封王,頗讓劉邦有些赤裸裸的感覺,害怕大臣們迎合自己的意思太過明顯,所以劉邦便是幾番推讓,且說兩位皇子幼弱,不宜為王,叫大臣們另選他人。諸位大臣皆知皇帝心意,便始終堅持原先的說法,立皇子恢與皇子友是最合適不過的。如此,劉邦幾次推讓,大臣們卻是幾次懇求,劉邦故作拗不過大臣們,便也只好依他們了,即日便下詔天下,梁國一分為二,皇子友為淮陽王,皇子恢為梁王。幾日後,劉邦又廢置潁川郡,一部分部分土地歸入淮陽國,部分土地均給了潁川一地的列侯;廢置東郡,部分土地歸入梁國,部分土地均給了當地列侯。
四月,當是群豔芳菲的時候,天氣早已悄然轉暖,那嘰喳的燕子歡快的振著翅膀斜飛過高塬上的人家屋脊;嘩啦啦的春水靈動的流個不停;滿山的翠綠映入眼簾,滿原的山花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遠處村落中的炊煙早已升入晴空,彷彿聽見狗吠之聲、雞鳴之聲、豬兒哇啦啦叫喚吃食的聲音,最好聽的還是孩童們追逐嬉戲打鬧的歡快之聲,那夕陽雖然漸漸西墜,但是最後那一抹金色的霞光灑下來,使得村落像是披上了金色而輝煌的外衣,十分祥和美麗。
代地的叛亂基本平定,只是陳豨等數個重要將領依然在逃亡,整日東奔西竄,使得漢軍也跟上東奔西竄的追擊,絕大部分兵力早已撤回關內,其他諸侯王的軍卒也撤回一些。劉邦便召回了樊噲,親自給樊噲接風洗塵,君臣二人獨在殿內暢聊通宵。原來樊噲這幾個月在代地各處追尋陳豨軍卒的蹤影,誰知這陳豨卻當年彭越騷擾項籍似的——你來我退,你走我出。最後還是在橫谷遇見了陳豨的胡人騎兵部隊,樊噲率人與他們交戰數十回合,手下軍卒斬殺了將軍趙既,且生俘代國丞相漢梁、郡守孫奮、太僕解以及大將軍王黃等數十人。樊噲和諸將共同平定代地縣邑七十三個。若非皇帝派了傅寬來代替他,樊噲正是要收點兵卒繼續四處追擊陳豨等人。樊噲將自己和其他諸將平定代地之事詳細的說給劉邦聽,當即劉邦哈哈大笑,端著酒爵卻是在樊噲肩上重重的拍了拍,笑贊樊噲的英勇,笑說要給樊噲再賜一個妾,樊噲立即酒醒,連忙擺手稱不要不要,劉邦笑著拍了拍樊噲後背,且說要給他千金以作賞賜,如此樊噲才欣然接受了。
幾日後,劉邦連續召回了守衛趙地的灌嬰、酈商等人,且叫他們率先回了關中。不日後,劉邦攜呂后也回了關中,一日點兵時,劉邦發現原先自帶的關中兩三萬人,經過陳豨之亂後,只剩下不到萬人,且多數是故地豐邑人。劉邦百感交集,想他當初打天下時,跟隨他的多是豐沛人士,蕭何、曹參、樊噲、夏侯嬰等人皆是豐沛人,且對他不離不棄而助他取得天下。豐沛人可謂是劉邦最忠誠最信任的部下,剛建立漢朝時,劉邦就特地照顧他的故地軍卒,規定七大夫以上,皆令食邑。如今見到軍卒之中還有故鄉豐邑人,劉邦巡視過這些軍卒後,當即下令原豐邑人遷入關中者皆終身免除徭役。
下了點兵臺,劉邦徑直去了臨華殿。回到關中,劉邦除開五日一見皇子劉長外,便時時待在魚藻宮,彷彿和戚姬有說不完的話,但戚姬每次說話卻句句說道管夫人,劉邦問她究竟想說什麼,戚姬卻又趁機轉移話題,再也不談管夫人,令劉邦感到有些奇怪。待劉邦進了臨華殿,卻是荒涼很久似的沒個人氣兒,宦官和女宮人雖如往常一樣忙活值班,卻個個面無表情,見皇帝到來,他們像躲瘟疫似的連忙走開,竟也不向劉邦行禮。劉邦正納悶,往常走在外廊變能聽到裡邊傳來管夫人一陣陣的笑聲,今日卻格外的冷靜,似乎沒了管夫人這個人似的,就連侍奉管夫人的嬋心也不見,劉邦頗感奇怪,怪怪的看著躲開他的人。
“夫人——”劉邦推門而進,卻是大殿空空,冷冷清清,又往裡殿尋去,依然不見管夫人蹤影,也未聽到劉建的啼哭聲。劉邦下意識感覺處理事情,立即裡裡外外的尋管夫人和劉建,見找不著便拽了一個宦官問管夫人到哪去了,宦官支支吾吾不敢說話,劉邦又問女宮人,女宮人也不敢說似的支吾半晌,劉邦一聲怒吼,稱再不說便要他們滅族,女宮人才吐出幾個字,“陛下問……問戚夫人吧。”劉邦一愣,明顯感到事態不妙,連忙回了魚藻宮。
戚夫人正和如意玩鬧,劉邦卻黑著臉怒氣衝衝的進來,一把拽了戚夫人進了內殿,‘啪——’的一聲關了門,如意在外頭大喊大叫,以為父親要打母親,荊傾見勢趕緊哄走瞭如意,叫珍兒陪他玩耍。
“臨華殿那位在哪兒?”劉邦拽著戚姬的手開門見山問她。
戚姬不敢看劉邦,眼神閃躲起來,想要掙開劉邦的手卻被他死死抓住,逃脫不開。“劉建呢?”劉邦又問,“臨華殿女宮人叫我問你,你說,我聽著。”
戚姬眼前猛然一亮,看著劉邦半晌,從劉邦眼中明顯感覺他很緊張,也很在乎管夫人,戚姬有些小小的嫉妒,她心中也正惱恨,劉邦這麼一瞪眼,戚姬也如被點了火似的大聲嚷起來,“我怎麼知道?你不去問呂雉,問我幹嗎?”戚姬氣的一把甩開劉邦的手,氣沖沖的坐在了榻上。
劉邦愣怔半晌,疾步至戚姬身邊,撫著她的雙肩說道,“你看你又生氣了,那管溫不見了,我能不著急麼?你不見了,我還不得不吃不喝的急死嘞。”劉邦變了笑臉坐在戚姬身邊,摟了摟戚姬。戚夫人卻嚶嚶啜泣起來,哭的鼻子都紅了,劉邦正欲開口安慰她,戚夫人卻一下扭回去撲進劉邦懷中大聲哭起來,劉邦只得先安慰戚夫人。待戚夫人情緒緩和,她才說道,“你走不久,管夫人就死了。”說到此處,戚夫人又落淚下來,竟是不能自已,哭著抓著劉邦的手眼淚鼻涕的說道,“呂后殺了她,死得好慘。”“什麼?”劉邦頓時傻眼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叫戚姬將事情的始末道個清楚。
那日,劉邦領兵到河北平定陳豨之亂,呂后曾問劉邦若查得對太上皇下藥之人是否立即處死,劉邦說‘不欲讓他多活半日’,呂后像得到聖旨一樣,幾日查下來卻查到管夫人身上,呂后當即命人將她綁到永巷暴室,對她軟硬皆施,叫管夫人承認是自己或者還有同伴對太上皇下毒,管夫人卻是敬酒罰酒皆不吃,想等到皇帝回來為自己撐腰,幾日下來管夫人堅硬的一句話不說,且七日未喝水,每日被人強喂一個餅子。
呂后因心中憤怒無處而發,怨恨有人竟敢陷害太子,在關了管夫人七日後,呂后親自來審問她。屋門開啟,便從裡邊散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呂后掩鼻進去,黑漆漆的小屋中瀰漫著塵埃,一道金燦燦的光順著門扉直射在管夫人狼狽的身上,管夫人一身華麗早已變得骯髒不堪,頭髮蓬鬆凌亂任意生長。呂后且走且陰冷的看著耷拉頭且處於昏沉沉狀態下的管夫人,左右之人告訴呂后,管夫人未喝水且早已陷入昏迷,呂后不冷不熱的交代左右勿讓管夫人死了就好。
“譁——”一盆冷水潑在管夫人身上,頓時管夫人身子下意識的動了動,緩緩睜眼卻見一雙女人腳立在跟前,管夫人似乎知道是呂后,便沒有抬頭,卻又閉上了眼睛。
“將死,你無話可說麼?”呂后陰著臉問。
“冤!”管夫人噴出一字。
呂后冷哼一聲,狠勁的抄起管夫人下巴且陰鷙的盯著管夫人眼睛咬牙切齒道,“你冤?當日是誰派人往太上皇藥裡下毒?你說你冤?”
“你查清了麼?”管夫人怒瞪呂后一眼,也咬牙切齒道,“太上皇與我無仇無怨,我為甚下毒太上皇?”
“為甚?你心裡明白。”呂后瞪圓了雙眼,恨不得此時吃了她,狠狠的捏著她的下巴說道,“太上皇年歲已高,終究是死,皇帝此時又寵你,你便趁此機會陷害太子,好讓你兒子繼承皇位,是不是?”
‘哈哈哈——’,管夫人一陣狂笑,硬是將自己的下巴從呂后手中掙脫,管夫人眼中頓顯怒火,恨恨的盯著呂后怒吼道,“是!我恨你兒子,我更恨你,從管岫巖死後,我就恨你,恨你,咬牙切齒的恨你!”管夫人氣的渾身顫抖,“對,是我下毒給太上皇,就是要讓皇帝恨你,恨你兒子,我讓他當不成太子!!”
“啪——”,管夫人臉上被呂后重重的甩了一巴掌,管夫人卻狂笑不止,似乎故意讓呂后生氣,偏不讓她好受似的說道,“劉盈個軟貨,皇上就不喜歡他。就是我下毒,怎樣?”
“你個瘋子!”呂后黑著臉咬牙切齒罵了一句,管夫人此時卻真瘋似的狂笑不止。呂后冷哼一聲甩門而出。
數日後,小黑屋的門又開了,一道陽光射的管夫人的眼無法睜開,卻隱約聽見一陣孩提的哭聲,管夫人想起什麼似的立即抬起頭眯眼看著正前面的人,只知兩個女子,卻射的看不清是誰。‘啪——’一聲,門被關上了,管夫人這才瞪圓了眼吃驚道,“是你。”“是我。”戚夫人答道,且從荊傾的懷裡抱過了孩子來到管夫人面前說道,“聽說皇上曾指示皇后,查出下毒之人必殺之。我怕夫人出不去了,便將你兒子給你抱來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