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間,長安的天氣越來越冷,時常不見紅日的身影。宮外,蕭肅寂然;宮內,幾處院落的梅花開得正豔,浮香滿樓闕。
戴青重新回到長信宮做事之後,呂后便以她是大長秋之因,叫她和長樂宮的詹事一起掌管長樂宮諸多事宜,如若沒有重大事情,呂后便不叫戴青隨便的進入太子殿。將戴青這個所謂大長秋執事女官牢牢綁在長樂宮,不給她任何理由去太子殿。好在戴青是呂后重視信任的丫頭,如若是別人,怕是在太子落水當日她就被處死了。自從太子劉盈落水於明渠之時起,呂后便驗證了戴青的心思,早前只是認為戴青純粹的對太子有好感而已,當然也有那麼一點喜歡,沒成想,她竟是如此鍾情於太子,太子善良的秉性當然也會驅使他救她。呂后不是個心智簡單的女子,戴青在玩什麼把戲,她一看便知。即使呂后這次對於太子曾經被皇帝要求去賀蘭一事並不知情,也就不會知道戴青此次落水的用意,但是太子尚在儲君之位不安穩之時,太子肯為戴青冒險救她,傳出去並非好事,知情的只說太子善良,不知情的便猜疑他們倆之間出了什麼不純潔的事情,鬧得一個丫頭跳水自殺。宮中歷來都有不明的暗勢力牢牢盯著太子和皇后,出現任何一點紕漏,不經一夜之後便會流言四起,卻找不到任何破除留言的突破口,只能任由流言將自己慢慢折磨的直不起身子,直至倒下去。呂后便有意隔開戴青與太子的見面。
今日,身子稍好一些的劉盈一如往昔來長信宮朝拜了呂后,戴青自是感到呂后對自己所做的目的,現在處於非常時期,任何女子都不能給太子帶來厄劫,呂后必須保證太子的周邊是乾淨的人,必須保證太子沒有把柄落入別人之手。戴青非常客氣的給太子上了茶水,不敢正視太子一眼便快速的退站一邊。太子倒是興致頗好且禮貌的說了聲感謝的話,見戴青不比以前對自己熱情,心中感到莫名其妙,搞不懂女子為何變化如風雲快速,挑挑眉搖搖頭便笑著捧起茶水來喝。呂后見到他們兩個保持距離甚好,尤其是太子看上去並沒有對戴青存在愛意,呂后放鬆的笑了。問太子的身子近日可好,畢竟只這麼一個兒子,他的身子是必須重視起來的,但是自從落水之後,太子彷彿更加多的咳嗽起來,雖是不重,但是聽在呂后耳中,無不覺得是大事。冬日來臨,太子雖是為了保持身子康健,每日都會早起去上林苑狩獵或者騎馬鍛鍊,但是體弱仍是不改的事實。
這次,他未來得及答覆呂后所問便又‘咳咳——’的咳嗽起來,雖是不想叫母后知道,但是想抑制自己不在呂后面前咳嗽終究是失敗了。這次咳的卻是更加重起來,連續咳著,太子索性將手捂在嘴邊努力抑制著,一張俊臉憋得通紅。呂后擔心不已,叫人立刻吩咐廚丞煮上一碗薑湯和白米粥送來。
戴青看太子咳個不停,竟也顧不得呂后對自己所作所為的用意,一步來到太子身邊,為其撫著背,看著太子因為咳嗽漲紅的臉,兩旁不斷有汗珠,戴青剛抬手為其拭汗,餘光瞥見呂后威嚴的鳳目,沒有碰到太子的臉頰又將手放下來,起身退站一邊去,繼續為太子擔心,時時揚脖瞅著殿外有無來人送薑湯和白米粥。
“盈兒,沒事的,母后在。”呂后從自己的席子上站起來坐到太子這邊輕拍著太子的背,嘆口氣說,“縱使身為帝王又如何?不能有康健的身子,萬里河山終是看不見的。你才十四歲,母后會好好照顧你,日後還是多多鍛鍊身子。”
太子半咳著半點頭。宮人將煮好的白米粥和薑湯端來,呂后一併叫太子喝下去。
“自小母后就為兒子的身子發愁,所以兒子也是從小苦練功夫,直到現在,身子是有了很大的改善的,母后無需為我擔心。”太子說。
呂后摸著太子的一半臉頰笑了笑,如今太子已經是十四歲的少年郎了,自打六歲之後,便沒有像現在這樣撫摸過兒子的臉頰,他長大了,懂事了,孝順了。來長信宮之前,太子從宮人宦官嘴裡得知,父親已經近一月沒有踏入過長信宮半步,以前倒是知道父親母親感情不再像原先的好,也知道戚姬和母親的水火爭鋒,對於怎樣嫵媚父親,太子知道母親是敵不過戚夫人,所以才受此冷落。想到這裡,太子臉上的笑容逐漸牽強起來,看到母親笑容的背後是一份寂寥和悲傷,儘管她掩飾得很好。“父皇忙著關東移民之事,聽說近日為了邊境的關市問題又叫隨何劉敬去了匈奴,整日繁忙,父皇心情可能不會很好,母后不要責怨父皇的冷落。”太子拉起母親的手誠心的勸慰。
呂后先覺一愣便很快笑了,倒是沒想到太子居然安慰起自己,呂后遂而將手搭在太子手上輕輕地拍了拍,笑了笑。
長信宮的院落裡也有梅花開放著,就在那牆角靜靜地享受著屬於她自己的燦爛紛飛。
太子的咳嗽稍有些緩和下來,不經意的一眼望出殿外,正對著牆角里的雪白色梅花,如同天女披了雪白的榴裙剛剛立於此處。劉盈甚是喜歡,起身叫呂后和戴青同出去觀賞一番,呂后不答應,稱殿外嚴寒,怕太子身子承受不住,建議他留在殿內遠遠欣賞便好。怎奈太子愛梅心切,管不得母后的羅嗦,便衝出了殿門往梅花林而去。呂后和戴青追出去。
看著一排梅花傲雪凌霜的樣子,如同美麗的少女一般站立面前叫他欣賞,安靜而又散發三分清香。太子由衷的喜歡,由衷的笑了,轉身道,“梅花獨獨開在嚴寒,是為冬日的罕景之花,都說牡丹富貴,且不知梅花高潔,如同隱士,即使無人欣賞,自己也樂得逍遙,任他人憐甚花,自己高傲的綻放。”
呂后笑了笑,“太子對花確是愛憐的很,只是花開一荼蘼,無甚留給人間。你當熱心於朝綱,何必如此善感於花草之間?”
太子不接話,只是笑了笑,母后且不是自己的知音,何能瞭解自己內心所想。她這樣說,太子也就不去和她強辯解,只是附手呂后肩上拍了拍。
突然,起風了,滿地塵埃四起,空中搖曳著浮塵。呂后慌忙叫太子進殿內躲避,戴青關好了門窗。
“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