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相府。
因被貫高關著的家僕夜裡逃走,致使相府亂作一團。貫高發現後立刻找來門僕,門僕稱並未看到那個家僕,貫高心急的派人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挖出此人。僕人們不敢歇息,冒著雪花往犄角旮旯找起來,一番尋找並未發現此人,貫高大急便將範圍延至百里,從早上找到下午從未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六十多歲的貫高站在院內風雪裡亂著急,家人趕忙撐來油傘,貫高氣的一把將傘甩在地上丈遠處,對著奴僕怒斥道,“若找不到此人,爾等三日不得睡覺!”氣血上湧冷‘哼——’一聲,‘噌噌噌’的上了臺階回到屋裡。眾奴僕飯都不敢吃繼續找起來,皆知貫高口中的‘此人’知道相府太多秘密,若‘此人’找不到且將秘密洩露出去,也許相府的人全部逃不了族誅之禍。卯正,一個家僕稟報貫高說是在東邊廂房的茅廁內發現一個狗洞,也許此人就是從那裡逃了。貫高急忙來到茅廁處,一看的確有個狗洞,便急忙讓家僕試著爬出去又爬進來,試了一番剛好能容一人爬進爬出。貫高大驚失色,此人確有可能爬狗洞逃走。大驚未定,貫高急忙吩咐人立刻去請趙午等人來相府商議。
趙午等人進門後聽到貫高家僕夜裡逃走,起初認為沒什麼,不就是一個家僕不滿屈辱逃走了麼?貫高又說前幾日那個家僕威脅他說要將曾經行刺皇帝的事告發,於是決定夜裡三更時分殺了他,不料竟被他知道,提前逃走,此時有可能已經出逃到長安。趙午驚魂失色,嚇得立刻從席子上站起來,大張著嘴巴微怔半晌,緊張的急問貫高,“如今如何是好?若是皇帝發覺,我等豈能活命?”貫高踱了幾步,低頭思忖良久,一張溝壑縱深的老臉上佈滿了凝重和愁雲,想舒緩大家的緊張情緒,便道,“也許事情沒那麼嚴重,老夫這就派人去長安打聽訊息。”
趙午又問,“此事要和趙王說麼?”
貫高擺了擺手,拒絕道,“事情尚未明白,無需為趙王增添煩惱。禍事乃老夫闖下,定不叫趙王為難。”話罷,貫高立刻派人去了長安打探情況。
兩日後,趙國宮廷乾猷殿。
趙王張敖方在召集相府丞等人將去年百姓交上來的賦稅一一對賬,眾人忙得不可開交,這些事情本是相府眾人所主,趙王張敖卻也參與進來幫著核對,看著竹簡上密密麻麻的數字,趙王笑了,因為這些數字全是他想要的數字,官吏、百姓和商賈以及那些藝人們交上來的賦稅比之往年增加近兩倍之多。
“趙王,開了春,我們是否將邯鄲郡內的一些藝伎召集在北郊學習養蠶繅絲?”一個官吏邊核對邊問張敖。張敖笑道,“不僅是藝伎,還有一些佃農僱農等一些貧困下戶的女子都要到北郊,由王后主持。”話罷,又拿起另一卷竹簡核對起來,對剛才的官吏接著說,“你挑出一百戶佃農僱農和平困下戶的人家,幫他們解決掉身上的被僱傭和窮苦的難題,拿出王宮的金買她們的自由,剩餘的金讓她們多買良田,迴歸田地,男耕女織。”
“商賈家的女子也要去北郊麼?”官吏又問。
趙王稍有沉思,努了努嘴道,“如果要去,那麼必須叫其買田耕種。不然,學了只是為了華麗的衣服賣得價錢更高而已。”
方在談笑間,殿外一個宦官驚慌失色的跑進來說長安那邊來人了,且稱來人者皆氣勢洶洶。趙王張敖聽罷此話頗有一愣,害怕皇帝岳父派人又來責罵自己,腹內捉摸半晌,終覺得自己無做令皇帝生氣之事,便長呼一口氣如往常一樣到殿外接旨。群臣跟著出殿,剛出殿便見臺下正是從長安來的督郵掾,身後百十來個人,人人目露兇光,皆著一身灰黑色布衣,甚是嚴肅。
督郵掾吏上前一步,先給趙王禮節性的輕輕一拱手,之後便拿出寬袍大袖中的皇帝詔書高聲念道,“皇帝詔:趙王敖、趙相貫高、賓客趙午等人其心藏二,於柏人縣行刺於朕,坐於謀逆大不敬之罪,即刻押往長安待審,欽此。”
張敖身邊的官吏們聽罷皆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好一陣,感覺摸不著頭腦,自咐趙王仁厚心善,他怎麼可能派人行刺皇上?諸官吏之間頓時炸開了鍋議論紛紛,有官吏上前指責督郵掾胡說八道,督郵掾吏冷眼瞅了他一眼不予理會,有官吏聚到了趙王身邊安撫一通。張敖閉目稍稍冷靜片刻,將近兩年自己做的事細細回顧一番,並未記起曾派人行刺過皇帝,一時著急便問督郵掾吏皇帝為什麼說自己派人行刺他。督郵掾吏稱只管奉詔辦事,其餘一概不好過問,只說是一個趙國人進宮告發貫高當年行刺皇帝之事,其中細節並不清楚。
張敖再次回想當年之事,貫高確有行刺皇帝的想法,但是自己極力阻止貫高等人的行刺事件,皇帝如今安好,也就不存在貫高行刺吧?若是當年行刺皇帝,又怎會拖到現在?皇帝為什麼要將自己拿到長安問罪,又是誰將貫高一事告發?張敖腦子裡亂成一團。
沒多久,趙王張敖將要被押送長安治罪的訊息立刻長滿了羽翼似的傳遍整個趙國。趙國上部亂成一團,尤其是貫高,自覺對不起趙王,心底像擱著一塊石頭堵得慌,長嘆一口氣便軟在了席子上,良久愣著。他派去的人還未回來,長安的人已經傳來了皇帝的詔書,顯然那個家僕果然是跑到關中向皇帝告狀了。貫高心裡著急,忙叫人拿來柺杖,急急忙忙的被人攙扶著冒大雪進了趙王宮。剛進殿,未見趙王面便先見長安的人馬立了一殿,威武莊嚴的氣勢。貫高拄著柺杖扒拉開人群,趙王正站在紅褐色几案邊不知所措,貫高一見趙王便顧不得自己年歲已大身體不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向張敖大哭,“老臣愧對先王愧對趙王啊……”聲嘶力竭,哭得殿內眾人眼角也頗有淚花。
張敖心裡正難受,眼見貫高趴在地上慟哭,張敖示意兩個大臣扶起他,貫高心底有愧並不肯起。張敖過來親自將他扶起,貫高老淚縱橫,直說自己愧對先王愧對張王。張敖稍稍安撫貫高便問他當年行刺皇帝的事情,貫高此時不再做任何隱瞞,將事情全部經過告訴給張敖。眾臣皆‘譁——’的一聲表情各異。張敖聽後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啊——’的一聲驚得大張嘴巴,鐵青著臉不敢相信,只覺身子一軟便癱坐在席子上,面無表情怔了半晌。
“老臣隨趙王去長安說清楚,必不連累趙王。”貫高說。張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稱也只好如此了。
趙王后即魯元公主知道父親派人來趙國羈押趙王之後,匆匆趕到內殿急問張敖此事真假,張敖默然點頭承認,便將事情原委又向魯元公主說了一遍。公主聽後立刻覺得事情難辦起來,這是謀逆族誅的大事,自己深知父親秉性,趙王此去長安必定兇險非常。公主急的抓破了手指,越想平靜下來想出好法子解決此事,越是急火攻心般難受,沒有半點思緒,差點急的暈倒。倒是張敖畢竟七尺男兒的擔當,便稍稍安撫了公主。公主思忖再三,最終決定和趙王一塊兒去長安和父親說說情,希望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從輕發落趙王。張敖此時也是沒了辦法,也只能希望皇帝看在公主的份上饒恕他和貫高,便同意公主隨行前往長安。
趙相貫高剛剛驚魂未定回到府邸,便馬上聽說趙午等人府上鬧出了事情,原來趙午等人知道皇帝派人來趙國羈押趙王之事後,趙午自覺對不起趙王,便決定先死以謝趙王,並未死成便被奴僕拉下。貫高聽說後,來不及歇息片刻便又冒雪立刻找到趙午等人,激動的怒斥趙午等人,“爾等實為懦夫,誰叫你們自殺?趙王被我等連累羈押,爾等知他並未參與行刺皇帝之事,反而駁斥我等行刺事件,公等已忘當初之誓麼?事成,歸功趙王;事敗,我等擔當。如今爾等一死解脫,誰為趙王辯白?公等如此死法,貫某人實在枉交你們為友。”
趙午等人被貫高這麼一說,這才暫時作罷,決定和貫高陪著趙王去長安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