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打頭騎著馬,走遠了還不時回頭笑呵呵的看看跟在他身後的那兩位美娘子。韓信卻笑了。
劉邦已走遠,韓信身邊一位虎背熊腰的男子說:“侯爺,看來皇上還是對你不放心,他居然送來兩個細作。”
韓信看著劉邦遠去的背影,眼前浮現著當年跟隨劉邦打天下的情景,楚漢四年,戰火紛爭,他為他破魏伐趙攻代降燕滅齊,立下赫赫戰功,最後自己揮軍南下與劉邦合圍項羽,並把項羽逼到烏江自盡,才有了他大漢的開國,韓信又想起了當年漢王對他的知遇之恩,解衣推食,先後封他為大將軍,丞相,相國,自己可謂是王侯將相皆做了,那時他們如同手足,現在的自己卻是小小的淮陰侯,也是拜劉邦所賜,兩次被奪兵權,兩次削王為候,現在還被劉邦軟禁在長安。
韓信近日整理兵書也有讀到姜太公的《六韜》,對於自己的遭遇誠可以用之《六韜·中略》道出自己的不平,嘆口氣深邃說道,“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亡者,非喪其身也,謂奪其威廢其權也:封之於朝,極人臣之位,以顯其功;中州善國,以顯其家;美色珍玩,以說其心;夫人眾一合而不可卒離,威權一與而不可卒移。還師罷軍,存亡之階,故弱之以位,奪之以國,是為霸者之略。故霸者之作,其論駿也。春秋五霸善於借仁借義,陛下者尚存五霸之心,焉能不借仁借義?”
手下諸位同不懂韓信所言,皆是一頭霧水不知所云之樣,韓信笑了笑,“把她們二人送到夫人房間做事,一個月後找藉口辭掉。”韓信也怕劉邦給他送了兩個細作來監視他,便如此吩咐兩旁的人。
此時,韓信或許還對劉邦存有一絲念想,顧及劉邦當年對他的好處多,劉邦遠去看不見身影,韓信才拖著些許疲憊的身體回到屋裡,他病了,是極深的心病,他不知多年後劉邦怎樣處理他,心情複雜著。
韓信送給劉邦的那兩個丫鬟隨著劉邦一行人回到宮中後,劉邦就吩咐管事的公公把她們安排在長樂宮前殿裡做事,不敢把她們領回到長信宮或者是魚藻宮,或者是其他夫人的宮殿裡,他不想讓別人說去了一趟韓信府邸就又帶回去兩個美貌的丫鬟,他不想聽見為了兩個女人,各位夫人美人們大吵大鬧,他只想安靜的享受一下,能不鬧事儘量別鬧事兒,他不想讓大臣們笑話自己連後宮都管不好。
吃過晚膳後,劉邦沒有去魚藻宮,一個人來到皇后的長信宮。這長信宮也是冷清清的很,除了皇后就是幾個宮女舍人,再沒有其他人,也再沒有其他聲音,這樣的冷清呂后已經習慣了。
偌大個宮殿裡,明亮的燭火獨自妖嬈著,皇后習慣的以為劉邦不來了,所以就早早的在鳳榻上躺著,雖是躺著也沒有很快的入睡,還在想著近些天的事情。
劉邦進來了,也是顯得十分疲憊,暗淡的燭光下,他眉心緊鎖,眼神充滿怒氣,雙手背後,邁著深沉的步伐向皇后的寢宮走來。
“參見皇上。”小宮女們見了劉邦趕緊參禮。
劉邦向她們甩甩手,叫她們下去了。
呂后聽見外面有動靜,拉開紗綢,左右看了一下,探問道:“是誰?”
從門閣後邊走出了劉邦,對呂后委婉一笑,卻也絲毫遮不住他的忿忿,“是朕。”
聽見是劉邦,呂后來不及梳妝打扮,只得頂一頭蓬鬆的青絲,趕緊起來下地穿鞋行禮,“臣妾參見……”,還沒有說完話,劉邦就一步走過來,扶起呂后,“免禮。”
劉邦將呂后攙回榻上。
呂后回頭看著劉邦,心底燃起一絲喜悅,劉邦今天不請自來,她很開心,頭自主的輕輕靠在了劉邦寬厚的肩膀上,他的肩膀依然溫暖厚實,自我安慰道,“皇上一來,臣妾這裡就不會冷清了。”呂后臉上依然泛著甘甜的喜悅。
劉邦‘唉’的一聲大嘆一口氣,沒有說話,無力的側歪著頭。
呂后起身重新看向劉邦,雖是伴著暗淡的光,呂后依然能看到他的眼神裡好像有些怒氣,有些無奈,還有些殺氣。她知道劉邦又遇到難事兒了,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
“皇上遇到難事可以說給告訴臣妾聽,妾幫你做。”
劉邦還是半晌沒有說話,抽出呂后握著的手,起身走到宮燈前,用棒子去挑了挑燭芯,燭光變得明亮起來。
在燭火的映襯下,他這才看見皇后一臉期待,一臉柔情,一臉嬌媚,而此時他卻不想去消受,轉頭看著妖妖的火苗,“韓信……”
“韓信怎麼了?”呂后下意識的猛然問起。
劉邦的臉上此時卻浮現過一絲狡黠的輕笑,很快就沒有了。
“聽說韓信病了,朕今日去了淮陰侯府看他,韓信居然屢次叫朕難堪,先是他的門官,後是他自己。朕念他當年隨朕打天下勞苦功高,也自責自己沒有任何證據就羈押他到長安,貶他為淮陰侯,朕念及他的功勞稱他將軍,他卻說他早已不是什麼將軍,讓朕叫他君侯,還說朕將兵不如他,真是添堵。他居功自傲,絲毫不把朕放在眼裡,哼。”劉邦坦然自若地說著,語氣盡是怨恨,分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他掩飾得很好,又說,“朕試探著問他故臣們相繼反叛中央的原因,他說是朝中有奸佞邪臣才致使朕受了蒙惑,讓朕有了誅滅反叛臣子的想法,哼!當朕是無知君主麼?朕是所謂的昏君麼?他倒是一片坦然的很,言外之意稱自己遭人陷害。當年之事並非空穴來風!”越說越激動,一手重重的拍在燭火架上,差點將燭火全部弄倒。
呂后蹙了一下眉頭,咬著嘴唇,眼睛左右反覆轉動著,一瞥劉邦話語之態便思忖道:韓信是跟隨皇帝打天下的開國功臣,漢家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來的,如今他居功自傲,連皇帝也想殺他,那何不順水推舟讓皇帝殺了他,臧荼,韓王信先後造反,指不定韓信什麼時候也會像他們一樣,皇帝百年之後,盈兒也就不怕鎮不住這些開國元老了,正好來個殺一儆百。
劉邦正好在觀察著呂后的表情,他知道呂后一定是在想主意了,又泛起一絲笑容。
“皇上,韓信功高蓋主,頗有將帥之才,精通兵法之事,訓練軍卒有速,一旦他想起兵並非難事,為何不找個機會除掉他?韓信尚在怨氣積壓醞釀之時,未有動向,只怕未來某時鎮服不住。”呂后走過來神秘的對劉邦說,眼神裡充斥著殺氣。
劉邦裝作一愣,回頭看著皇后,顯得盡是無奈,“談何容易啊,一來韓信居不世之功,國士無雙,深得天下百姓之愛戴;二來韓信並無過錯,當年把他抓到長安,朕都是用的陰計,現在想隨便找藉口殺了他,不是留下話柄麼;三來朕剛做皇帝沒幾年就開始殺功臣,你叫大臣怎麼看我想我劉邦,從此後怕是為自保,個個都有反叛之心。還有,叫朕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朕要拿什麼理由糊弄百姓呢?殺他是萬萬不行的。”劉邦說完連連搖頭表示不同意殺韓信。呂后也沒有再說話了,她聽皇帝這話分明是想殺韓信,只是迫於大臣和百姓的輿論而已。
劉邦固然想得周全,殺功臣,史官一定會記載下來,劉邦一世英名,豈會毀於韓信之手。二人心中各自有著打算,他們同時抬頭看著對方,雖無言卻勝過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