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戎把侯老闆拉到手指的範圍之外:“對,他說的。假傳國王命令是死罪,他不敢。”
相比於荼戎的極端不滿,黧瑋相當淡定:“大人,現在南邊鬧得兇,我那裡隔三差五就能逮到一個,他沒憑沒據的,光一張嘴,你也相信?萬一要是我們等等等,沒等來陛下,等來了赤瞳王的人,怎麼辦?”
侯老闆是荼戎的心腹,這在整個北國是眾所周知的,而黧瑋這番話,等於把荼戎一起扯進來,當作了不可信任的物件。但,儘管荼戎氣得兩手發抖,也是反駁不出什麼來,因為黧瑋說的都是事實,也因為在官場上,哪怕再親近的人,都難保能始終一心一意,一旦侯老闆真的有了異心,那荼戎現在的辯解和袒護,都將成為同謀的罪證,令他萬劫不復。
“大人,船還在河裡,只要有人召來凌鵠,砍斷纜繩,再要它回來,可就難了。”黧瑋慢條斯理地提醒著。
荼戎瞪著黧瑋,半晌,咬著牙道:“等。黧瑋大人說的在理,現在,誰都得提防著點,包括大人你。”
黧瑋聳聳肩,沒再說什麼。
荼戎吩咐隨同前來的一隊人分散開,加強戒備後,也不再和誰有任何交流。
所有人各懷心事,足足有一個多小時,除了風聲、波浪聲、浮冰相碰時發出的輕微的“喀喀”聲,現場一點動靜都沒有。
沐晴被氣氛壓得不敢說話,也沒那麼多小九九,早就開始神遊,從童年趣事一直想到最近的日子,要是沒喝孟婆湯,怕是連前世的生活都已回憶過一遍。
眼珠亂轉間,遠處水面上一個黑點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船。”黑點迅速靠近,夏遠山看得很清楚。
“陛下和殿下回來了!”侯老闆也看清了,聲音因激動而發顫。
荼戎大聲發號施令,命人做好迎接的準備,碼頭上頓時一片騷動,剛剛還不知道在哪裡的人,一下子全都冒出來了。
黑點來得很快,轉眼已到近前,果然是一艘由幾十只凌鵠拉的中等大小的船。
船頭,操控凌鵠的水手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船艙的窗戶被簾子遮擋,完全看不到裡面的情況,而在船尾,則站著匹花灰的高頭大馬。
不多時,船靠了碼頭,先有幾個女的,進了船艙,扶了個人出來。
沐晴探頭張望,見那人無甚血色的一張臉,走路還有些打飄,正是受傷未愈的白錦。
白錦很是敏銳,立時就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一抬頭,正對上沐晴的雙眼。
沐晴被盯得心裡發虛,急急轉開臉去。
隨後,她聽到眾人行禮,聽到有人走來,最後,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安,這一路上還順利嗎?”這人,不久前才剛見過。
“老白?”安若木苦笑著,躬身行禮,“北王陛下,又見面了。”
而北王,三十歲上下,頭髮理得很短,左臉頰上的鋸齒狀疤痕猶如一道閃電,不是先前在西國都城認識的老白,還能有誰?
“白琊,愈新洲北國巨掌王。”北王這才是真正的自我介紹。
“北王陛下,果然神通廣大。”安若木有些想不通。
自打從林子裡出來,他一直很小心,走路、說話,哪怕是睡覺時都不曾放鬆警惕,就怕碰到某一國的探子——他自信這一路上,並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至於藏在西國都城巷子裡的,是個低階的黑市,專賣些少見但不很值錢的東西,聚集在那裡的傭兵也都只是剛入行的新手,這樣的黑市,每個城市都有好幾個,安若木對每一個都略知一二,而至於到底去哪一個,是他臨時決定的,事先並沒有計劃。
下車,帶著夏遠山過去,期間不過十幾分鍾,就算北王可以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也不可能問出進黑市的暗號,更不可能讓黑市裡的所有人無視這個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