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雲峰上,霎時峭壁生輝;轉眼間,腳下山林雲消霧散,滿山蒼翠,掩映著雕簷玲瓏的古代建築群。
這是太子炙給父王準備的王陵,勾連著懸崖峭壁而建,墓穴深入大山之底,但建築明顯特別落寞,沒有一絲人氣,但在更高的地方,那陡峭崖壁上的最高處,有十人吞吐著高空大雲。
這十人的身下是一條已經生鏽的鐵索,鐵索旁邊有五百零一個狹窄的洞穴,洞穴裡都縮著人。這些人穿著更加堅硬冰冷的鎧甲,眼睛釋放冷光,就著崖壁上懸掛的冰塊,把生冷的蕎麥團嚼碎了吞進肚子。
下方就是華美的樓閣,溫暖、舒適,但五百零一人就縮在這隱蔽而森冷的地方,好像苦命的雕塑……
“死了。”
“斬龍縣城被破。”
“士卒全滅。”
十人中,有三人接連開口。
這十人是奉命守護登龍峰的大將,每個人都是王俠,雖然不能看穿壁立千仞的高聳山峰去觀看斬龍縣城的事情,但都能感應到那邊渾厚的氣血,只是半個時辰的工夫,就有接近四百個蓬勃的血氣消失掉了,就連慕容德堂堂大俠一身雄渾如火的血氣,也好像篝火遇見了浪潮,飛快的微弱消失。
他們說出感覺到的事實,隨後再次沉默,呼吸吞吐大雲,不斷的精純自己的妖息,太子炙說過了,他們只需要全力一擊,剩下的,全都不用他們去管,只需要一擊,保證全部力量的一擊而已。
這一擊過後,瑤國必然兵敗,他們也能得勝凱旋,但他們還是開口,為的,是身下五百零一人的同袍之義。
“死了?慕容德五百主死了?”
“斬龍縣城被破,東翼五百主全滅?諸位,我等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
一個百人將流下眼淚,淚水飛快的凍結成冰,他把淚冰狠狠的塞進嘴裡,怒吼道:“斬龍縣城有東西兩翼千人共同把守,瑤國攻來,為大計,五百主大人抽籤決定,我等好運,得到了長籤,可以上山把守山巔,可咱們的同袍運氣不好,他們必然要死,本將知道他們必然要死,但……豈曰無衣!”
隨著這位百人將的一聲吼,五百主李澤驀然站起,腦袋整個的扎進了堅固的崖壁,他又頹然坐下,面對洞穴的裡面,低垂頭。
而此時,五百士卒連著屯長和百人將們,齊聲低低的歌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歌聲蒼涼而低沉,只唱了一遍,歌聲就猛然停止,所有計程車卒嘴唇噏動,變成齊刷刷的一個字眼:
“殺!”
隨後,聲音徹底消失,從下面看去,只能看見奇峰林立和白雲縹緲,似乎高聳的山峰不屬於活人,只屬於安靜的亡靈了。
……
戰場上,血腥如小河般流淌。
蘇昂站在城牆上,看著士卒們把敵人屍體上的腦袋一個個的割下,再把屍體踹下城牆——所有的屍體都會焚燒,從而杜絕疫病,也杜絕將士的屍體變成沒有人性只有殺戮的鬼靈。
五百主慕容德的屍體也在焚燒著,蘇昂說著讓對方死不瞑目,但卻放過了慕容德的腦袋,讓他囫圇的得到一個火化,季然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做,湊過來道:“一個五百主的腦袋,價值三十個普通士卒的腦袋。”
“從我的功勞裡劃掉。”蘇昂有些落寞的道。
和古人相比,他這個現代人總是矛盾的,古人比較單純,愛就是愛,恨就是恨,但他憤恨慕容德想拿自己的同袍墊背,必須讓慕容德死不瞑目,但慕容德死後,他卻覺得這個慨然赴死的漢子有點可愛了,願意給慕容德一個完整的屍首。
“可是,蘇昂兄……”季然還是捨不得,這可是大把的軍功呢。
他看著慕容德單獨放在一邊,已經燃燒火焰的屍體,恨不得衝上去把火焰熄滅,不只是他,瑤十三都過來了,看著屍體舔著嘴唇。
但蘇昂的臉色不變,他們只能無奈的對視一眼,隨後,瑤十三高聲喝道:“清繳斬龍縣城,半個時辰後,所有百姓必須聚集鎮碑之前,誤時不到者,殺無赦!”
眾將士驀然高喝:“諾!”
所有計程車卒順著城牆行走,一邊照顧傷員,一邊收集戰死同袍的驗傳,因為實力比對方強大的關係,更因為蘇昂設計弄死了慕容德,死傷不是很大,除了重傷、輕傷的同袍以外,只死掉了三十多人。
這還是因為西楚士卒夠硬氣的關係,面對他們壓倒性的優勢,西楚竟然沒有一個人逃離城牆,整個戰鬥,都是在寬不過兩丈的城牆上開始,也在城牆上結束。
城牆在大門的左側有臺階,蘇昂正好站在這裡,所有計程車卒、屯長從這裡下去時,都對蘇昂拱手行禮,就算鷹、狼、梟這樣的百人將,也對蘇昂含笑點頭。
蘇昂笑著回禮。
等麾下計程車卒聚集完畢,蘇昂帶著季然、百里戈、小亭卒、羅不死等人融入人流,在縣城內和別的屯分散開,要通告斬龍縣城的百姓去縣衙集合。
“斬龍縣所屬百姓,即刻前往鎮碑,半個時辰不到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