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副帥荷沒有在五百主的營帳吃飯。
執法的五百主帶著士卒們飛快溜走,和蘇昂比起來,他感覺自己只捱了四腳,簡直幸運到了極限,謀士所的文傑們可不客氣,拎著酒罈,美名其曰‘充公’,篝火上的肉也沒放過,撿那囫圇整個的,以及刀削的全部帶走,文傑們愛乾淨,索性,把有啃咬印的留了下來。
士卒們全都發狠,這些文傑也不當回事,畢竟是能跟隨而來文傑,起碼也是熔鍊了文膽的舉人,對才氣的感知極為敏銳。
這謊話,他們幫著圓了,吃你口肉,咋滴,還不願意?
所以,文傑們帶著笑,臨走時從蘇昂的身邊過去,也都笑著招呼兩聲,畢竟,點燃文火不多的秀才,敢進軍伍,又不進謀士所的就蘇昂一個,他們也喜歡得很。
“蘇家子,別死在沙場上。”基本上,都是這樣的一句話。
由此可見,文傑們對蘇昂的殷殷期盼了。
“蘇昂兄!”
“屯長大人!”
“蘇屯長!”
副帥荷等人一走,壓迫眾人的威壓就全部散去,瑤十三癱地上嘿嘿的笑,廣騰慢條斯理的整理自己的鎧甲,剩下的人包括百人將,都忍不住撲向蘇昂。
蘇昂一動不動。
眾人給他灌水,揉臉,蘇昂還是一動不動。
這下瑤十三都詫異了,廣騰也忍不住快步走來,可這時,蘇昂捂著胸口咳嗽起來,高聲罵了一句:“我拜師拜你大爺!”
有這樣的嗎?
有這樣的嗎?
蘇昂一臉悲憤,恨不得把所監官趙清流踹倒在地,再踏上一萬隻腳。
他知道瑤國的民風彪悍,任俠就不用說了,文傑做事也比較乾脆利落,他見識過廣良人的‘所向無前’,見識過廣騰的鍥而不捨,但還沒見識過趙清流這樣的,徹徹底底不要臉的逼人拜師。
人家最多找個藉口,他趙清流……
不就是九膽舉人嗎,你好厲害,你用才氣把老子擺了姿勢拜師,還不讓老子開口說話,用才氣把老子給封住了,這,老子……不成,老子要去謀士所,老子要找你算賬!
蘇昂凌亂了。
第一次,凌亂如秋風裡飄零的落葉……
……
謀士所,偌大軍帳燈火通明。
副帥荷遣散了各級謀士、將領的跟隨,盯著地圖,卻不是看西楚的地圖,而是重點放在了瑤國的京城中都。
所監官趙清流嘿嘿的笑,往隨軍簡陋的椅子上一坐,吹開茶盞水面上漂浮的幽香茶葉,美滋滋的啜一口,又樂了起來。
“清流,你對蘇家後生挺好的。”副帥荷淡淡開口。
“那是自然。”
趙清流老臉笑成了花兒一般,又得意道:“別說下官,就算副帥大人,您對蘇家子不也是網開一面嗎?下官弄的些許手段,瞞過普通的任俠可以,連文傑們,有過前科的瑤十三,甚至那個詭異的任俠廣騰都沒能瞞過,想瞞過副帥……那自然是不敢想的,副帥對下官的照顧,對下官徒兒的照顧,下官銘記在心。”
聲音有些得意,但也是真心話了。
趙清流是孤兒出身,鑿壁聽講,偷光讀書,這才考上秀才,舉人大考時,他名中三甲衣錦還鄉,那個施捨過他一飯之恩的姑娘,卻已經嫁作他人婦。數十年啊,趙清流孑然一身,不娶妻,不留戀青舫,自然也沒個子嗣,如今多個徒兒,他感謝所有……給他機會的人。
“副帥大人,老朽……萬分感謝!”
趙清流站起來,恭恭敬敬的擺好姿勢,作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