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國度都糾纏著無數的矛盾和利益,又有人情參雜其中,就好像一團亂麻,總體是可以捋清的一條線,但無比混亂和尖刻。
而此時的陳安縣城,就是瑤國尖銳矛盾的細小縮影。
“本令無暇和你多說!”
心疼愛徒的公孫撫伸手一抓,長案上的青銅印璽就飛騰起來,驀然射出八方大彩,令、尊、民、軍四個大字在空中劃出八丈光帶。
其中的‘軍’字轟隆震爍,眼看就要飛了出去,可獄掾商鏡咳嗽兩聲,忽然道:“上官想要發兵,首先要得到統管兵權的縣右尉許可,其次也要採納主吏掾、獄掾兩人的意見,本官和縣右尉大人的意見一致,不允許發兵,也會阻止您或者文掾大人親自前去。”
“為何?”公孫撫重重坐下。
“原因很簡單,牽一髮而動全身。”獄掾商鏡的聲音更加幽然。
聽得此言,公孫撫和文掾朱昴的拳頭飛快攥緊,然而沒有動手,也沒有別的不該有的反應。商鏡說的他們懂得,很清楚要是發兵,或者自己過去了會是多麼可怕的後果。
如今的事態很簡單,就是一個小小的亭長招惹了縣南三害,最多出現百人、十人,甚至可能只有三五人的死傷,可如果他們插手,三害以外的鬼靈精怪也會出手。
別說退在密林深處黑虎一方,就算和陳安縣城交好的有狐山,甚至隔壁縣城的洞圖湖都不會坐視不理。
有什麼辦法?還有什麼辦法?
縣令公孫撫和文掾朱昴的心思如電般疾轉,想找些方法幫助蘇昂,最不濟的,也得派些不會影響大局的人去,獄掾商鏡好像看穿了他們的心思,敲敲桌案,彷彿不經意的問道:“敢問上官,要是您這徒兒死在鬼靈精怪的手裡,您還會堅持對鬼靈精怪的友好決策嗎?”
“堅持如何?不堅持又如何?”公孫撫的臉色鐵青,反問道。
“下官不敢,只是問問而已。”
公孫撫強硬起來,孑然一身的老賴獄掾也得服軟,低下頭,黑色罩帽下有紅光連閃。
以商鏡的性子,才懶得管縣令的官有多大,或者縣令要執行什麼決策,可公孫撫不一樣,曾經是三孤少師的公孫撫有著太大的影響力,他想讓公孫撫改變觀念,從而實施自己就算死掉也要去做的想法!
公孫撫啊公孫撫,要是蘇家子死在惡狼女的手裡,你還會這麼雍容?還會視功名利祿為糞土?還會堅持自己的決策嗎?師徒等同於父子,有過錐心之痛的商鏡,很期待蘇昂的死訊傳來。
他想看看:當蘇昂死掉的時候,這連降十級仍然本心不變的公孫撫到底會產生什麼變化!
想到這裡,獄掾商鏡昂然站起,周身滾蕩的黑氣擠滿了半個大堂:“上官大人,這次是下官算計了您,可下官要證明您錯!鬼靈都該死!精怪都該殺!任何交好鬼靈精怪的人比如那蘇家子,都要落得身首異處的可憐下場!”
“哦?是嗎?”
就在獄掾商鏡突然發難的時候,文掾朱昴就變了臉色,可沉思的縣令公孫撫忽然笑了,身體放鬆,手指關節輕輕敲著面前長案。
“你說本令的徒兒會死,可本令不這樣想,女鬼莜拜他做義父的事情確實出人意料,但本令不認為是徒兒威逼利誘得來,所以惡狼女兵發東山亭,也不一定真的動手。”
“您相信鬼靈精怪?”
“不,只是相信我家徒兒。”
兩人針鋒相對。
不管如何,縣令都是縣令,也是曾經的三孤少師,獄掾商鏡停了半晌,發出一聲嗤笑坐回去了。
什麼都不用說,他犯不著和公孫撫真的翻臉,只要蘇昂的死訊傳來,一切都能塵埃落定。
一個新晉的秀才,哪裡是惡狼女的對手?所以蘇昂肯定要死了。
而他商鏡,也不認為該死的精怪會心慈手軟!
“報~~~”
忽然間,堂外傳來短促而連續的吼聲,又一個刀斧吏單膝跪地的滑行而來,看看獄掾商鏡,特別恐懼的低下頭稟報:“稟告縣公、文掾、獄掾大人,柳居士和女鬼莜出了東山亭部,他,他們……”
“說!”公孫撫和文掾朱昴焦急站起。
於是刀斧吏又看了眼獄掾商鏡,見商鏡點頭,就特別苦澀的道:“柳居士和女鬼莜被東山亭長特赦進入了鎮碑的保護範圍,他們把惡狼女也拉進去了,而惡狼女,並沒有用二尺板牘進行特赦。”
什麼?
老神在在的獄掾商鏡慌忙站起,一拍桌案:“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不用說了,退下吧。”公孫撫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