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陰陽交錯,上界不分,歸於時辰。
深夜裡什麼都是涼的,無論清風還是孤月。在這院裡,樹與花都在忙著結清晨的露水,不過被風吹散一地的花與她的樹提前了凋零。按理說,有樹有花有草,沒一個枯得難看,不應這麼冷清;可景歸景,都沒有義務隨人心意。
簡決披著他的外套,風直往袖子裡鑽,這使他抱住自己的雙臂,上下搓了搓。
這裡的風怪異得很,不像是自然裡颳起的,倒想一直住在宅子裡的信客,來去無蹤地傳達每個小院之間的交流。
回到老地方,簡決把其他神佛凡胎塑身都埋好,唯有帶走那尊白瓷觀音像。地下的東西均被人毀去神性,留還染上邪性。這尊像是瓷器做的,如果是玉觀音...不僅會邪,甚至還會自招災禍。
簡決把白瓷觀音像上的血漬洗乾淨,發現只有這一尊本體沒有任何損壞。他用糯米水浸泡它,並用紅線在觀音像身上纏繞,與柳樹枝牽在一起。
觀音像在渾白的水裡緩緩流露出玉一般的溫潤。
有人告訴過自己,瓷器是可以儲存最久的器物,埋與地下永不腐爛。
自己只說,“瓷器最符合五行,它恰好是由'金木水火土'構成。”
想到其他人還睡著,就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他不吃驚,嬉笑地回頭,迎面一件外套丟在他頭上。
“你是真的只想甩開我一個人行動啊,簡決,我才是僱傭你的人誒。”安予萱是故意放出腳步聲來的。
“我....習慣了而已。”簡決把外套拿出,他的笑像是乾枯好久似地,從出門到埋土,再到清洗觀音,自己都是面無表情的。
安予萱在他身邊蹲了下來,問:“這菩薩還有用嗎?”
“肯定。”
“院子裡那些呢?”徐風林看向簡決,問道,不知為何,她總感覺簡決什麼辦法都用,什麼都難不住他。
“我沒那麼神通廣大,全部處理好,只能說是,勉強處理吧。”簡決笑著躲開安予萱的注視。
“之前我就跟著你去了裡院,目睹了全程你在埋土。又看見你拿走了一樣東西...誒,先別驚訝,我走路沒聲音的...,那麼這尊菩薩你要擺在哪裡?小院的屋子裡嗎?聽說那是以前宅子的小祠堂。”安予萱說道。
簡決忙問:“你怎麼也知道那間木屋是幹什麼的?”簡決沒有跟其他人這麼說過,是簡決自己猜的建築物用途。
“說來奇怪,徐風林說的,他比陸千更瞭解這裡一樣。”
“徐風林?他真不愧是徐家人啊。”
“你也這麼覺得?”徐風林拿腔拿調地說道,“這座宅子以前的大少爺,徐軒康。協會收藏了他寫給妻子和弟弟的書信。”
“是不是信上提起過?”簡決聽到還有紙質資料保留下來,內心欣喜。
“就一句,'老太太可還是去小祠堂拜她的王母娘娘’?加上信裡說小祠堂的風景...徐風林測就是在那——整棟宅院的偏中心方向。”徐風林從衣服裡襯掏出一張用標籤袋裝著的泛黃照片,一張大家族的合影。“本來是存放在這裡的某個機構裡,被徐少爺保留下來,我說的是我們這個徐風林徐少爺。陸千還說,想專門聘請徐風林來當宅院的管理。”
簡決接過去,細細檢視。一看之下,竟看出不少古怪。他抬眼瞄了一眼安予萱,安予萱似乎不覺得照片有何不妥,也是,一般人並不像鬼探那樣敏感。
畢竟在簡決的眼睛裡,映出的照片,裡面人個個面容扭曲,甚至肢體模糊不清...這說明,照片裡的人有人死於非命。
回去後,簡決在想,安予萱沒辦法拿著照片通靈嗎?
凌晨,安予萱睡得很淺,屋裡一些奇怪的響動就把她驚醒了。
她開啟手電筒,照了一遍屋子裡,桌椅板凳都本分的呆在原地,窗外的樹也安安靜靜的。
“呼,嚇我一跳。”安予萱厭惡地對自己皺眉,她以為自己膽子不小。
不過睡夢裡好像聽見有人出去了,安予萱一驚,翻身下床,去找人。到了樓下,人也還在,可是,一種強烈的,外面有人等她的幻覺湧上心頭。她想:這劇情...放恐怖片裡自己就是最危險的那一個。
安予萱想去找人陪她,但她並沒有叫醒任何人,自己才是通靈師。何況,一般人只會覺得這時候出門就是有病。她戴上了簡決給的符,還把取下的那根紅線找出來了,一邊回憶,一邊學著簡決給自己的中指纏上紅線。
然後穿上外套,一把米一把紅棗地管它什麼一把抓,都放在口袋裡。
這下夠壯膽了,安予萱挺直胸膛,邁開了自信地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