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鵬病好了回到學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馬家興給簡決公開道歉,簡決只說沒事,以後不要再來惹他們寢室就行。
學校動用了很大的輿論把萬勝的意外壓了下去。事實上,也的確是一件一件事連起來的。如果當晚有同學去問問萬勝的行蹤,如果萬勝不是經常曠課無聯絡的人,如果他們沒有找到萬德樓的鑰匙,也許,萬勝就不會死。
無論是家長哭鬧,還是學校賠償,都不是簡決他們的事。
萬德樓再也留不住了,陳之傑真的去查過史料記載,還有縣誌。發現1946年的萬德樓屠殺事件,的確是由老師告密,以學生上課為理由,將所有學生鎖在萬德樓裡,一一槍殺。無辜的學生,就全部死在了萬德樓裡。
簡決還沒想出對策,萬德樓就被拆了,就算萬德樓被拆,該有的地縛靈還是會有,他們走不出去的。
萬德樓要改成公園,悄悄地請了道士來做法,正好就是隔壁寺廟的吳道長。
馬家興他們帶上酒和菜去看了萬勝幾次,不管萬勝有沒有真心想害他們,他們是依靠萬勝回來的,還是有萬勝的幫助才得以脫離。
簡決他們不想跟其他人有過多聯絡了,那晚上真的心累,本來一晚上都擔驚受怕,還跟著鬼在那跑上跑下的,累得慌。
這時的簡決,百無聊懶地在城市瞎晃悠。自從離開了暗網,他接不到什麼活來做,室友說幫他宣傳,被簡決拒絕了。
後來,下課後,簡決接到一條資訊,來自一位叫盛朝陽的人,簡決當然認識那是誰,是一個同行,地道的走街串巷的那種,不過年齡和他一樣大。
盛朝陽,鄉村道士,也是暗網上的鬼探。
灰濛濛的天,卻並不是因為下雨,空氣還是那麼幹燥。出租房裡的泡麵騰騰出熱氣,在屋裡飄出辛辣和醋的刺激氣味,還混著一點洗衣粉的味道。
屋的主人剛剛洗了衣服,順便他洗了個澡,開啟浴室斑斕木材的門,他也冒著白色熱氣的出現。吃起泡麵來,劉海的水滴了下去,他不在意,只管趁熱嘩嘩地吃麵,嘩嘩的喝湯,一氣整完自己的午飯。
門外傳來帶著口音的尖嗓子:“盛朝陽!盛朝陽!你用完水壺你給老孃放哪裡了?”
屋裡的盛朝陽擰了一把自己的劉海,就是那一叢他引以為傲的漂染毛髮,擰出些水來,溼了手,他就站起來扯紙擦手,“用完給你放樓下水房了!姐謝謝你了!”盛朝陽也扯著嗓子喊。
在廉價而簡陋的像八十年代單位房的出租樓裡,住進了一個小縣城難得一見的年輕人。他染髮,卻和其他髮廊的瘦理髮師不一樣。現在流行韓範,都得三七分染個籬笆色,色澤層次分明點。他還是留著一頭零幾年流行音樂封面的刺蝟頭,一根根尖毛分明,剪得很碎,只有長長的斜劉海頂端部分被染成深藍。深藍和黑髮十分融洽,在光線稍暗時,你看不出頭髮上的一抹藍。
他管這個叫朋克。實際上他真是揹著吉他來入住的,而且是一把看起來很貴的吉他。可他的性格長相併不朋克,他的臉尖尖瘦瘦的,顴骨突出,下巴弧線明顯;嘴唇薄,且白,和他的膚色一樣病態的白。眼角微微往上翹,看起來是個陽光的大小夥子。可他老是半閉著眼,使眼睛時常彎起來,人並沒有精神。
還有就是他很禮貌,和其他小年輕不一樣。操著北京口音,老是“謝謝您,”“對不起了”“您看…”,第一天就管滿臉褶皺的王芳叫姐,一口一個姐,王芳都破格借他水壺洗漱。
住同一個樓的人,或一家子或單身,或中年或年輕,都是雞打第一個鳴翻身起床,幾乎都是趕著起來的。穿制服,穿工地服,帶著工具包什麼的,奔赴一個孤立在沙土路邊的公交站牌。
盛朝陽也和他們一樣時間起床,他每天會收拾一個大包,披著一件黃色大氅,走去客運站。大氅上都是八卦圖和符文,其他人萬萬想不到,這個斜劉海的年輕人,竟然是個鄉村道士?
同一樓裡有黃頭髮的年輕人遞給盛朝陽煙,盛朝陽給他閒聊過:自己從大學輟學,出來沒飯吃,跟一個江湖術士學些東西接做法的活;後來師傅死了,盛朝陽就自己接活,這麼過。
看來師傅很有門道,大多數人都是看師傅的面子找的盛朝陽。
盛朝陽來看看簡決,因為都在暗網待過,所以有些時候兩個人合作了一段時間,聊得來,都是看淡塵世的性子。
盛朝陽還是那麼奇怪,染著頭髮,卻穿著一身八卦大氅。
他們約在一間成都的茶樓的二樓見面,剛剛下過雨的茶樓,空氣很好,溼溼地瀰漫著花草的清香。
“你最近在幹什麼?”簡決笑著問他。
“你猜猜?”盛朝陽很陰沉,笑也是輕輕勾勾嘴角,整個人顯得很累。
簡決給他倒上一杯茶,“你不就是做事嗎?你在做什麼事?還是在接活是吧?怎麼樣啊?有錢賺沒錢賺啊?”簡決似乎也挺高興看見老友,一連串地發問。
“有,有錢賺,你想聽聽看嗎?”
“聽啊。”簡決自己本來也找不到話題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