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黑的液體順著壺嘴傾瀉而下,蒸騰起熱氣一片,而她也在這水霧中笑著,狀若無意地柔聲問道,“您今天看起來精神好像不太好,是還在為裴姐的事情煩心嗎?”
提起裴冉,閻卓朗的眸光微沉,視線在她精緻而柔弱的五官中掃了一圈,這才低下了眼來,聲色淡淡,“沒有事情。”
他心中並非是不懷疑的。
他和劉嫣的事情顯然是有人算計,但劉嫣此前的一系列舉動如今推敲起來,也覺得有些古怪。那些照片到底又是怎麼流到裴冉手上的?
在一切還沒有查清楚面前,他不願再讓事態往更嚴重的方向進行。
一邊想著,他微微屈起修如梅骨的手指來,將眼前熱氣騰騰的咖啡推得遠了一些。繚繞的幾線煙霧之後,他那俊朗而鋒利的眉目像是也被迷霧籠罩起來一般,在光影的暈染中半真半假,看不分明。
敏銳地察覺出了他語氣裡隱約的不悅,劉嫣輕輕地咬了咬嬌豔的下唇,有些細微的懊惱,但很快又完美地掩飾好了情緒,轉而蘊出了幾分哭腔,“裴總您現在是不是還在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當時,我當時應該馬上推開您的,都是我不好……要不然您和裴姐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一邊說著,她也撲簌簌地落下了淚來,看起來很是我見猶憐。
他抬起眼來看了她一眼,抿了抿色澤淡薄的唇瓣,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來遞給她,語調低沉,聽不清明顯的情緒,“擦擦乾淨。”
劉嫣心中微喜,只當他是心軟愧疚了,趕忙接過手帕來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還想要說些什麼,“我……”
然而,話還沒說完,已經被他陡轉冷然的語調打斷,“那些照片是怎麼回事。”
心頭猛然跳了一下,劉嫣有些驚詫地抬起眼來,正撞入他那雙幽深如海的眼眸裡,不禁又是一驚,差些將真實情緒流露出來。然而她馬上就意識到自己此時面對的並非是一個普通的角色,連忙端正了心神,擺出了一副疑惑的樣子,“什麼照片?”
他冷哼一聲,“我和你在酒店房間裡的那天,被人拍了照片。”
“什麼!?”劉嫣馬上做出震驚的模樣,繼而眼圈又紅了紅,“怎麼辦,裴姐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事情了,所以才會……不行,我得去找她解釋一下,我們那天真的只是意外,我也不想這樣的,我只是……”
“夠了。”他強行終止了她的分辨。話音語氣雖然聽起來沒有一星半點的起伏,然而卻已經鮮明地表達出了這個男人的不耐。
劉嫣一愣,多年以來練就的察言觀色的本領讓她霎時收住了話風,轉而抬起頭來,望著眼前這個男人,試圖從他面上窺見幾分情緒,卻無從下手。
他語調鬱沉而冷寂,“無論照片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都不想再看見此類事情發生了。在巴黎的這段時間裡,你也不用跟冉冉接觸了,明白了麼?”
“明白了。”劉嫣面上低眉順眼,心中卻暗自咬了咬牙,一邊見著他情緒似乎稍稍定了下來,只嘗試著閒聊了兩句,這才假作不經意地提起,“聽說裴姐最近跟那位付先生走得很近呢……”
她本想嘗試離間,至少新增幾分那個男人心中對於裴冉的猜疑。萬萬沒有想過,這看似簡單的一句話能夠引起身邊男人這樣大的反應,當即已經站起了身來,霎時逼近了她。
劉嫣心中掠過幾分驚慌,連忙捂住了嘴巴,“啊,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我只是覺得裴姐在巴黎裡無依無靠,如今有付先生照顧,也總比她人生地不熟的要好一些,所以才跟您說的,沒有什麼其他意思,真的,真的沒有!”
無論她如何辯白,閻卓朗卻也只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忽然間眯了眯狹長的眼睛。
墨色的眼瞳中,鮮明地透露出一股漣冷的血意來,幾乎能讓人全身的血液在瞬息之間停止流動。
劉嫣乍然被他身上驟然爆發出的那凌人的威懾力嚇到,當即下意識地往座位上一縮身子,卻發現已經貼上了椅背,再退無可退,只能坐在原地,惶惶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只覺得渾身幾乎快要冰冷僵硬,只餘了一雙有些失去血色的唇瓣,一張一合地低聲喚了句,“閻總……”
他依舊與她保持著這樣近如咫尺的距離,卻全然讓人感受不到曖昧的氣氛,餘下的只有冰涼的意味,“你是在時刻監視她嗎,嗯?”
最後那個單音字明顯的尾音上揚,帶著幾許探究和警告的意味。
劉嫣纖細如柳的身子狠狠一顫,差些要以為他是真的知道了些什麼,然而很快便已經急聲否認,“沒有,我只是,我只是好奇……”
她下意識地想要解釋更多,卻馬上意識過來,這樣的舉動只會在他的面前暴露的更多,最後只能又識相地閉上了嘴巴,那纖細柔軟的手指一點點地收攏在了手心之中,生生掐出了十彎血紅的印子來。
幾秒鐘過後,她鬆開了指頭,低下了眼來,“對不起,閻總,我以後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