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東方家府主樓二層的一個房間裡,幾個人站在前面。
我費力地把頭抬起,看到這些人在裡面站著等我:
家主東方承平,穿著黃色軍裝,毫無表情。
世子東方永武,穿著黃色軍裝,摳著鼻孔。
老二東方永白,穿著黑色西服,表情嚴肅。
老三東方永德,穿著黑色袍褂,表情更加嚴肅。
還有大管家東方興,皺著眉,一副惋惜的樣子。
告密者、知己東方樂,咬牙切齒,似乎要吃掉我。
他們身後的椅子上坐著的是大小姐東方明月,她還把腿翹在前面的桌子上,抖啊抖,露著她的綠色襪子,襪子露著她的白藕一樣的小腿。
我想:為什麼會有綠色襪子?我只見過灰色、黑色、白色襪子。難道襪子也可以是綠色的?就算是藍色的也行啊……
打住!想什麼襪子,你都要死了!
看這陣勢,這麼多主人都等著我一個僕人,灑家這輩子死了也值了。
我的腦子在高速地運轉,一瞬間幾個應對措施已經出來。
第一是死不承認。我立即就否定了這種愚蠢的行為。某些“進步青年士族”確實在宣揚“無證即無罪”的觀念,不過這個世界仍舊是一個指控即事實的世界。只要有人告密,就沒有不抓人的;只要抓人,就沒有不定罪的;只要定罪,就沒有能翻案的。
第二是大事化小,說出他們已經知道的,能掩蓋的就掩蓋。這是自作聰明,只要有一點兒被證明不老實,那麼我說的每一句話就不可靠,我就是一個企圖欺騙的小人。
第三是全部坦白。把一切交給主子,反正我沒有背叛東方世家,不過就是僅僅不遵守皇帝的“欽定思想”而已,而且只是思想罪而已。這叫——置於死地而後生。
東方興:“東方駒,你知道為什麼把你帶來這裡嗎?”
我現在都被反扭著押在你面前了,當然知道了。說不定連我房間裡的禁書都被查抄了。我想,那是一定的!這書太明顯了,因為我就把書箱放在床下啊。
我:“我猜前些天剛認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兄弟把我出賣了,是吧?”
一邊的東方樂說:“我這完全是為了朝廷,你這個陰險危險的謀逆犯!你這個魔教分子!你這個思想犯!你這個現行犯!”
東方承平:“說說你都幹了些什麼?”
我決定用幾句話把這事兒說完,顯得穩重、真誠、聰明、忠誠。
我說:“會試完畢後,我去藏書館看書,和東方書院院長東方樂拜為知己兄弟,無事不談。”
東方承平:“那你都說了些什麼?”
我:“我談了一些我的藏書,和我的想法。”
東方承平:“都是些什麼藏書和什麼想法?”
我:“比如我看了很多別的戶籍的專用書,還看了很多禁書。我的很多想法也和皇帝欽定思想不同。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那些壞事有多壞,從而知道好書有多好。”
東方承平:“你都看過什麼?”
我嚥了一下吐沫,說:“《物質學》《歷史學》《政治學》……我只是研究研究……”
東方承平:“是這些東西嗎?”
他示意了一下東方興,東方興從旁邊的一個盒子裡拿出了我的三本書。三本書已經散得不成樣子,疊成三沓。從一堆書中一張一張找出來,再分出來,真難為他們了——而且還是秘密地。
東方明月騰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搶過了一沓書頁:“他看了什麼書啊值得你們這麼小題大做?”
她翻看著:“這都什麼玩意兒!這是學習書?我還以為小說呢!你們跪著求我看書我都不看!”
東方永白和東方永德也過去看,東方永武站著沒動。
東方明月:“這些書是什麼鬼?每個字我都認得,每個句子也會讀,但完全看不懂這上面都在說些什麼?”
她唸了起來:“眾所周知,能量等於質量乘以光速的平方,因此湮滅物質的能量和它的質量成正比……這是什麼玩意兒?還‘眾所周知’呢,我怎麼不知道?”
東方永白陰著臉看著,沒有說話。
東方永德臉色變得煞白,一直在自言自語:“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東方承平:“你對這些書是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