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股掌勁的碰撞,龍虎天君的訝異非同小可,這一掌他固然未用全力,連一半的力量都沒運到,免得將這個似乎還沒練上地階的病僧一掌打死。
大荒西朝的武學主流,以奉靈術為顯學,重視的是瞬間爆發之力,在這個前提下,許多修為未足,但仗著血脈強橫,能爆發出恐怖力量的後起新秀,藉此嶄露頭角,甚至擠身五絕,像當初女爵獨孤劍這樣的高階五絕,並不少見。
五絕之所以殞落替換太快,這也是重要因素,一個個根基不穩,有爆發力而無長力的傢伙,死得不快就沒天理了。病僧入京時,就和天君交過手,實力足可戰平地階,但力量自始至終未過高階,天君火眼金睛,如何會看不出?
這一戰,試探意義佔絕大多數,天君想逼出這個年輕人的真正實力,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暗藏多年的殺著逆八印,不可謂不認真,但力量卻有所斟酌,連一半也沒運上,否則若收勁不足,逆八印把這個人族新希望當場打死,如何是好?
但兩邊掌力一交接,明明力量分屬兩個層次,有著本質上的壓制,但甫一交接,那種天地玄妙的感覺又出現,逆八印的無儔之威,被他掌上陰陽所化的生生之力,一點一點化去。
龍虎天君一輩子煉丹修道,參了幾十年的兩儀,對其中的疑難頗多困惑,最後累積起來,阻礙了晉升的腳步,此時病僧掌上的陰陽之變,精微奧妙,似乎正可以解釋困擾自己多年的雜難,不由得心頭劇震,難以鎮定。
欣喜之餘,天君更冒出一個問題來。
……他說要還俗,卻是出身佛門,又為何對我道門之理掌握至深?這到底是什麼路數?
困惑之餘,類似的疑問,也在溫去病心頭泛起。
兩勁對碰,溫去病驟然感到,自己先前的推判有誤,這雖然是顛倒造化之理的逆八印無疑,卻沒有那股滔天魔意,不是以魔心推動的魔族武技,本身反倒散發著蒼莽、虛渺而古老的味道,同樣也是天地之理,演繹著另一個方向的造化,是純正的道門武學。
道門……也有逆天而行之術?那,何謂道?何謂魔?何謂佛?正邪之分又是什麼?在這些看來截然不同的道路盡頭,會否有著超脫一切表象的共通至理?如果有,那又是什麼?
這些想法在腦中流過,溫去病神馳物外,思緒越飄越遠,掌中陰陽的變化卻越來越虛渺奧妙,將怒濤狂潮般拍來的逆八印,一一吞噬,納天、地、雷、風、
水、火、山、澤八象,破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八門,歸於陰陽,還諸天地。
隨著數十掌、數百掌的相拚,氣勁鼓盪,化出卦爻虛象,一個數十米寬的紫金先天八卦圖,漂浮在半空,閃閃發光,整個五斗觀的道門弟子都能看到,對著這幕奇觀直髮愣。
八卦圖的中心,是兩個激烈對掌的僧與道,一個時隱時現的太極圖,圍繞著兩人旋動,陰陽分合,兩儀運轉。
本意是比拚高低,卻漸漸變成攜手合作,演繹本身對陰陽之道的理解,正與反、順與逆,演繹著世界的造化,生是造化,死也造化,道生道滅,往來輪替,是之謂造化!
五斗觀中的道門弟子,大多早被驚醒,跑出屋外,此時看著半空中的兩道絕俗身影,功力淺的讚歎羨慕,功力高的凝神細觀,拼命記下他們交手的每一個細節,其中有些悟性奇高的,則沉浸在兩人的演法中,試圖捕捉那一絲陰陽造化的奧妙。
本來是閉起門來比高低的一場拼鬥,隨著異象出現,已經掩藏不住,開始有外頭的人們察覺,騷動起來,五斗觀的弟子們開始頭痛,事情鬧得這麼大,眼看將要轟動帝京,這該如何收拾?如果收拾不了,豈非平白替病僧增光添名?
這是一個讓人苦惱的問題,但令他們頭皮發麻的是,真正的麻煩,現在才剛剛要開始。
酣戰中,有所明悟的龍虎天君,益發神采飛揚,一掌接著一掌,重如山,疾如驟雨,神態無比昂揚,溫去病一一接下,越來越顯得吃力,心下覺得奇怪,這老道怎麼打得忘我了?這樣下去,難道真要仗著半步天階的修為,欺壓自己這個高階?這情形顯然不正常……
正自皺眉,天上異常的靈壓,令溫去病分神一瞥,看見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時聚起了厚密的雲層,像是千塊不透光的厚布,把整個天空遮蔽,更隱約見到電光竄動。
……這場面,似曾相識……感覺非常不好,好像是……
溫去病目光轉動,發現就在兩人頭頂正上方,厚實得彷彿萬頃海潮的烏雲,出現雲渦,開始旋動,這種場面不少見,但云渦中央卻現出黑白二氣,陰陽輪轉如雙魚,當中更有青紫色的電光閃爍。
……九天寒青雷?
道門天劫第一重異象驚天擊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