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樓臨河而立,景色雖然說不上壯闊,卻也別有一番景緻,遊人畫舫上,歌姬奏絲樂,是帝都之內的一景,聚集在此的客人,也多偏文人士子,少商賈與王公貴族。
心魔閣居然挑了這樣的地方來當會面處,溫去病初聞時覺得很搞笑,那些只懂得玩死屍、拼裝內臟的偏執變態,什麼時候也懂得舞文弄墨,附庸風雅了?
不過,想想也是如此,自己都覺得荒唐好笑,自然更沒有旁人會想到,光只是這一點,約在這裡會面就是妙著,只是……絕心法王給的這件信物,造型也未免太惹麻煩了……
絕心法王臨終前所託付的,是一件巴掌大的稻草娃娃,有手有腳,還用硃砂繪了詭異的血紅笑臉,手腳都用竹釘釘上,雖然自己很努力不往那個方向想,但很明顯就是個詛咒娃娃。
但也只有表面而已,這個詛咒娃娃之內,並沒有任何的法咒與術力,純粹是個長得很醜惡的稻草娃娃,心魔閣選用這東西來當信物,真是反人類。
溫去病一開始,並不想把這件信物拿出來,但在二樓坐了半天,也沒人來搭理自己,再不把信物拿出來晃晃,總不成非要拍桌子,大喊幻滅人魔在此,才會有人來碰頭嗎?
無可奈何,溫去病把稻草娃娃放桌上,就著一壺黃酒,一疊花生,自斟自飲,暗中眼觀八面,既看著這一層樓的大小動靜,也留意著上下樓層,甚至門口街道的人來人往。
蓋舟曲的身分很顯眼,最近更從殺人狂魔,成功轉職成帝國前五名的淫賊,聲名大振,走在路上,分分秒秒都會被人砍殺,如果等一下門口忽然出現大批人馬,拿刀拿劍,快速衝跑過來,那自己就只能先跑路了。
懷著這樣的心思,溫去病坐在臨窗的桌子,特別注意街道動向,又過了一陣子,沒看到什麼人馬殺來,卻看到一頂紅色的轎子,八名轎伕,兩名婢女,從街道的一端過來,停在八方樓門口。
轎伕與婢女的穿著,都相當有貴氣,沒有描金紋龍,可料子全是名貴絲綢,這已經超過帝都內尋常富戶的規格,通常都是一方王侯之屬,才會在下人的衣著身上顯擺。
兩名婢女腰間懸掛香囊,溫去病默運神功,分析氣息,確認是產自風鈴山脈的黑色鬱金香,價值不斐,用得起這東西的婢女,比一些商賈富戶的大小姐還要尊貴,也只有王侯之家,才有這樣的排場。
轎中之人,應該是哪位王爺的妻室吧?這裡是帝都,在這裡的王爺,也不會是異姓王,該是李氏的某位親王。
……不過,不太可能是王妃。
……親王的正妃,身分非常尊貴,外出的排場很大,有些甚至有馬隊與護衛團,不是這麼簡單的轎伕與婢女,更何況,皇室法度嚴明,王妃之身,不可能跑到這種地方來,就算微服也不行,有失體統。
……應該……是妾室,或者是養在外頭,不入族譜的外室,李家子孫風流之名早著,被封親王的那幾位,不但他們本人,就算是繼承人,也是誹聞豔事不斷,百族大戰時,被認為是亡國之相,隨著新帝國建立,就被人認為是英雄本風流了。
……不知道是哪家王爺的外室?
溫去病微微一笑,帝都果然是人多事多的地方,隨便遇個人,背後都好像能牽扯出千絲萬縷來。
……也不曉得是怎樣的美人?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溫去病笑了一笑,暗嘲自己的八卦,收回目光前,不經意地掃過轎子,恰好看見轎裡走下來的人。
那是個穿著長裙,梳著髮髻的女子,一身包得緊緊,連頭髮都用紗巾裹著,似乎很怕人看見,不過單從背影看來,曲線窈窕,身高腿長,頸後低頭露出的一抹白,若雪賽霜,是一等一的美人。
美人,自己見得不少,但徒具容貌,沒有氣質的美女,早已不能令自己心動,就算美貌與氣質兼備,當前的自己,也很難再有什麼激動情感,然而,就在看到那美人背影的一瞬,溫去病驀地一頓。
……說不出是什麼感受,好像有一把無形的大手,猛然伸入胸腔,大力抓住了心與肺,瞬息間,不能呼吸。
……腦裡只剩下怦怦怦的心跳聲,喘不過氣,全身的血彷彿都往腦門上衝,連耳內也開始嗡鳴。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事,溫去病立即平復心潮,鎮定下來,但剛剛那一下的衝擊,仍在心頭生出無數疑惑。
……怎麼回事?我看到什麼了?
……為什麼會有這反應?那是誰?
回過神之後,溫去病第一個反應,就是長身而起,不管什麼心魔閣的會合,先去樓下看看,那個女子是什麼人?
……該不會……
莫名的猜測,心跳一下又快了起來,但目光一掃,暗叫一聲晦氣,麻煩上門來了。
“人魔蓋舟曲!納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