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麼樣的術法,什麼樣逆天的神通,基本都存在一個必然的法則,就是質能守恆,等價交換,並不存在真正的無中生有。
古往今來,要推動大型法陣,比較常見的做法,就是接引神佛之力,或是溝聯天地元氣,但如果要完成的目標太大,就只能迴歸基本,用最原始的方式來推動。
血祭、黑暗祭典、活人奉祀……諸般不同的名詞,指著同一件事。天、地、人(生靈)三才的平衡中,生生不息的各種生命體,素來被視為最源源不斷的永續能量,死完一批,很快又能再生一批,特別是以人形生物為主的靈智生命體,其血肉精華、靈魂烙印,堪稱是純度最高的能量。
人族出於各種顧忌,早早將活人祭視為禁忌,轉而研究更先進的供給能量,文化層度不高的獸族,卻仍繼續這古老的傳承,甚至還發揚光大,成為每次軍陣的主力之一。
無可否認,縱然禁忌、縱然原始,生命奉祀仍有相當多難以被取代的好處,這一回……當完整的法陣構圖,清楚呈現在眼前,溫去病立刻明白過來,這個起龍脈大法的能量,就是把這方天地內的生靈獻祭,還命於天地,修補空間。
“法陣有沒有假?”
香雪第一個提出疑問,“如果花了那麼大氣力,犧牲那麼多人,最後法陣是假的,犧牲掉的人命白死,這笑話可不好笑啊!”
聽見這話的一瞬間,溫去病覺得眼前時空彷彿變換,回到了昔日的碎星團。大戰時期,為求勝利,不擇手段,碎星團用的禁忌手段多到數不過來,每次在施行前,內部會議上,自己人都要先吵翻天,總在激烈爭執過後,才達成共識。
通常,香雪最無牽掛,只要能勝利,犧牲什麼在所不惜;韋士筆有點好好先生,大家說怎樣就怎樣;自己和尚蓋勇則多所反對,覺得有些事情如果犧牲太過,取得了勝利也不能算贏,恐怕後患無窮,甚至不得善終。
隨著戰爭進行,大家的情況漸生改變,韋士筆從好好先生,進一步走到了自暴自棄,遇到表決直接缺席或是投廢票,連稀泥都不攪和;尚蓋勇覺得勝仗為優先,如果打不贏眼前這關,可能明天就死光了,還管什麼未來?不打勝仗,又如何對得起過去一路被犧牲掉的亡者?
香雪則是益發主動贊同兩敗俱傷、自傷八百無所謂,只要能傷敵一千就好的策略,甚至會趁機替自己撈點小好處。
『反正血祭的要件都滿足了,完成主要目的之餘,我順便長長修為、煉一些血藥,有什麼關係?又不用為此多死什麼人,那些人本來就是要死的,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下一場勝利,又不是自私謀利,這些血藥、血丹,一會兒拿去大家分了!』
應該是禁忌,應該是不可碰觸的原則性問題,在更大的黑暗遮掩下,都顯得不是問題,甚至在香雪“無私”地發散好處時,還顯得有些光輝閃亮……
……但本就是禁忌與血腥的事物,如何能閃亮?應該是不能被原諒的東西,怎麼可以被一笑帶過?
在後期,決策群加入的成員變多,為了避免真面目被拆穿,山陸陵向來沉默寡言,縱然開口,說話速度也比不上香雪的連珠炮,所以與香雪爭辯、拍桌、掀桌、摔桌、砸桌的工作,漸漸轉移到以武蒼霓為首的幾個新來者身上,自己則成為他們的沉默後盾,儘管無言,卻表達著相同的意志。
……那些時光,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懷念啊……
已經很久很久,不再有那樣的氣氛,但此時此刻,自己又感到那樣的氛圍,從看出法陣具體用途的那刻起,自己就曉得,這個麻煩大了,來自前後的兩道目光,銳利到可以把自己從中剖開。
這場天地浩劫,是非得要救的,若不救,封神臺傾,妖魔重臨,世人毫無準備,妖魔的報復性襲擊,摧枯拉朽,一個月內,整個大地上將不只是傷亡,而是近乎滅絕,相比之下,犧牲在西北補縫的人命,不過是寥寥小數。
但那只是對比而言,如果單純來看,數以萬計的生命消耗,總數逼近十萬之多,這絕對是一個很大的數字,不是揮揮手,一笑帶過,死完就算的。
這個設計,打一開始就藏著陷阱,法陣要求的是生命數量,主要針對的是人形智慧生命體,人族為佳,卻不是人族限定,也就是說……獸人也可以。
自己身而為人族,立場應該多少偏人族些,雖然人族對自己算不上友善,可獸族對自己也不會客氣,兩邊勉強倒是平等,而從香雪的態度來看,她的用詞是“人命”、“犧牲的人”,這應該不是口誤,她打一開始就直接拿人族當理想目標。
十萬人命……又是這種選擇題,自己倒不是心慈手軟,迂腐誤事的聖母型人物,但什麼事情要講實行困難,三天內坑殺掉十萬人族,姑且不論後果,這種事要怎麼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