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一聲提醒:“洲兒愣著幹嘛,還不攔著你媳婦。”
虞洲原本聽著黃江月坦承罪狀,如釋重負的同時尚還津津有味,心說這女人真能狠得下心,麵皮也實在不薄,比她那雙百無是處的爹孃強出十倍,忽地又見江月尋死,居然沒忍住唇角輕揚,還好虞棟那聲喝斥來得及時,立即又“悲痛”下來,一把“奪”過兇器,搖頭長嘆:“祖母一貫慈和,怎麼會將你逼至死境……”這才膝行幾步,懇求著老王妃:“祖母,今日之事雖都是月娘的錯,鬧得家宅不寧,可她到底已經是我妻室,經過明媒正娶,再說這事若傳揚開去,咱們也免不得受人言議論,還求祖母寬恕了她這一回。”
小謝氏正自坐著不甘,胳膊上捱了虞棟暗暗一掐,也反應過來,轉身去求旖景:“景兒,月娘所行的確不該,好歹看著她是你表姐……”說來說去不過是番一家人莫要記恨的套話。
太夫人眼看虞棟夫婦還不想斬盡殺絕,自然也是如釋重負,再顧不得尊長的體面,先撲上去摟著江月拍打了一番,唸叨著“怎麼這麼傻,就算不想著我疼了你十多年,你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走了讓她怎麼辦”此類勸言,見小謝氏糾纏上了旖景,遂又拄著鳳頭拐上前,顫顫危危雙目含淚。
“景兒,今兒個是我怪錯了你,不該偏聽偏信,不問青紅皂白就給你委屈,月丫頭她那般行事,實為大錯,你心裡惱火也應當,外祖母也知道,你一時是不肯原諒月兒……別的不念,就唸在你那苦命早逝的母親……她是月兒的親姑姑……外祖母給你跪下,你就寬恕了這回,勸勸老王妃……”
旖景自是不肯受外祖母這一跪,連忙起身扶穩。
老王妃在虞渢與旖景雙雙開口求情下,當然也沒有再堅持出婦,她又是最裝不出那些虛偽客套的應酬,心裡始終厭惡江月,終是不肯說出原諒的話,穩穩受了江月幾個響頭,這才囑咐小謝氏:“你是黃氏的婆婆,今後還該好好管教自己兒媳,若再做出挑事生非、陰險狡詐的事,我必不容她。”
據此黃江月婚前積蓄鬥志,打算著一入王府就與旖景在老王妃面前爭寵的謀劃徹底粉碎,從此之後,二郎媳婦就成了榮禧堂的“拒之門外”,黃江月在有生之年,再也沒有資格染足寸步,倒是芷姨娘三不五時就來老王妃跟前問安,王府眾多僕婦但凡心明眼亮者,都看出虞洲這對妻妾在王府地位懸殊,再不敢冒犯芷姨娘,反而對江月敬而遠之,黃江月本是愛慕虛榮之輩,最受不得的就是冷落折辱,無奈有錯在先,也再沒底氣搬動孃家來替她主持公道,只得咬牙忍受,日子過得甚是煎心如焚。
這是後話,且說眼前,太夫人見旖景鬆了口,尚想著得寸進尺,試探提說:“聖上跟前……”
不待旖景開腔,虞渢就淡淡介面道:“外祖母,今日我辭宮回府時,聖上就叮囑了要察個是非黑白,以維護宗室家風,弟妹既已坦然認錯,我怎敢欺君罔上?自然要如實上稟,不過外祖母既然出言相求,我少不得替弟妹說幾句好話,爭取聖上開恩只施以小懲大戒。”
太夫人滿心不甘,倘若天家得知江月是個這樣的品性,將來哪還會看重恩顧,卻也無可奈何。
而這“小懲大戒”,於黃江月而言方才是奇恥大辱!
原本虞洲就不襲爵,眼下不過是在西山衛任著個隊正,連個品階都稱不上,但他到底是宗室子弟,故而頭上頂著個正三品上輕車都尉的武勳,這也是通例,並不限於宗室,好比青州衛家,就是被賜了文勳品階,正一品,故而虞渢的外祖母也是一品誥命,有資格被人尊稱一聲“夫人”。
又比如衛國公府二爺蘇軻,官階只是五品,若非有正二品的文散階,利氏也不能被人稱作“夫人”。
虞洲即使是宗室子弟,因無爵位,倘若沒有文勳品階,單憑他的官階,江月連個誥命都封不上。
新婚次日,虞洲就遞了摺子給江月請封,這倒不是他有多愛重正妻,無非也是因為禮俗慣例罷了,要論來,天家對這類摺子自然不會刁難。
可江月回門禮這麼一鬧,讓建寧候府氣勢蕩蕩地殺往王府,這番變故自然瞞不住人。
故而天子雖得了虞渢稟報,曉得候府七娘竟敢在新婚挑釁世子妃,心裡本就不爽快,原想重懲——如此不賢不敬之女,何德何能嫁入宗室?多少要顧及宗室體面,免得天皇貴胄淪為言談笑柄,沒有出婦,卻讓宗人府官員斥責了江月一番——
於是不少貴族都耳聞鎮國將軍的兒媳多妒跋扈,因為與虞洲妾室爭風吃醋,竟挑撥了孃家祖母在回門禮這日去王府鬧事,事情居然吵到了宮裡,引致觸怒龍顏,著令斥責。
當然虞洲為江月請封的摺子就沒有獲批。
也就是說江月雖然嫁入宗室,成人正妻,但身上沒有誥命,別說世子妃,芷姨娘頭上還有個“宜人”的誥封,要比江月“尊貴”。
宗室正妻身無誥命,別說大隆僅江月一人,東明與前明相加近千年歷史也再無第二。
這下江月可真算“空前絕後”“獨領風騷”了。
不過自然沒人議論天家不公——因為與妾室爭風吃醋,趁著回門禮挑撥了孃家人上夫家鬧事本就稀罕,換作普通人家,新婦也得擔上個不賢不孝的罪名,更何況是宗室門庭。
結果黃江月沒有十里紅妝的風光大嫁引人羨慕,倒因在婚後興師動眾大鬧夫家的故事成為了貴族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一時間,竟無人不知候府三房出了個了不得的嫡女,虞洲這倒黴摧的一不小心娶了個妒婦。
就連小謝氏出門應酬,也收穫了貴婦們不少同情的目光。
“唉,你怎麼攤著這麼一個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