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也明白是虞渢不知安插在誰身邊的耳目,並沒有表現出詫異。
當聽聞啞奴將於氏的“計策”娓娓訴來,旖景才忍不住晃了晃眉梢。
看一眼身邊人,依然是雲淡風清,世子似乎半點不覺得訝異般,只問了兩句溫進有沒透露是個什麼幫會,無果,世子才說道:“好容易回來一趟,去見見啞姑吧,她甚是掛念你們姐妹倆。”
旖景這才知道女子是啞姑的女兒。
一肚子問題七彎八拐,一時卻不知道先問哪句。
還是虞渢心領神會,一邊拉著妻子的手回房,一邊解釋:“啞姑是真不會說話,聽力卻比常人更佳,兩個女兒都是健全人,聽力卻也比旁人要更靈敏,她們原是楚州舊部,身懷武藝……於氏心懷不正我早知道,趁著委託了五義盟把她從隴西捎回京都時,就安插了明、慧二女到她身邊,只想不到於氏愚昧到了這般境地,不過單說心腸狠辣,與二叔倒是般配。”
又說到安瑾,虞渢神情多少添了幾分沉肅:“我留著於氏是想讓二叔後院起火,但從沒想利用安瑾……如果她……也算我一番苦心白廢,她若有害你之心,必不輕饒。”
僅僅是這些話,尚不能解開旖景心裡的所有疑惑,但若要追問,當中卻也橫亙著那些“難以啟齒”的情由,終究是摁捺著,抬眸看向這日穿透陰霾的蒼金陽光,勾勒在男子挺秀鼻樑的一抹亮色,清澈的眼底微有漣漪。
原諒我還沒有勇氣說穿,那些埋藏在心裡愧疚,這時尚還無顏當面出口。
虞棟十分注意黑冪罩面的神秘訪客,這日在門禁處安排了他自己的親信“虎視眈眈”,勤等著盯梢暗探,可惜直到晚間落栓閉門時刻,仍然不見那訪客出來。
“別苑”裡的啞奴卻早已將奉命取得的砒霜呈上,眼看著於氏美目灼灼的盛入空心金簪裡。
安瑾對自己即將被推到風頭浪尖尚無察覺,這時由著丫鬟散了頭髮,手裡拿著卷詩抄,就著九枝蓮燈煌煌光暈,正沉侵在文人墨客書下的婉約意境裡,一忽想到尚且牙牙學語的胞弟那張可愛的面寵,笑意盎然。
江月卻在大發脾氣,當然只衝著她院子的裡貼身丫鬟們——
正月初一,宗室入宮朝賀,她因無誥命未曾獲詔,已覺奇恥大辱,三日之後就是上元佳節,今歲太后欲往平安門樓觀燈,請部份宗室入宴,楚王府里人人獲詔,唯有她與芷娘兩個沒得資格。
小謝氏“安慰”兒媳:“王府在平安大街邊搭了綵棚,也不能完全空置,若只讓芷姨娘在上頭鎮著未免不像,有你在,才能應酬過來。”
她竟淪落到要與芷姨娘一同應酬的地步!並且還要被那日來往不息的貴婦貴女們“瞻仰”!
都知道她受天家厭惡冷淡,雖嫁入宗室,卻沒有資格參與宮宴。
一根好好的赤金長簪,竟被江月盛怒之下掰成了“斗拱”。
可無論江月如何排斥,時光都不可能為她停留,普天同慶的上元佳節依時到來,自正月十三這日,錦陽京四處張燈結綵,無論貴族抑或平民百姓,屋簷上都懸上了彩燈,宵禁解除,百姓可通宵遊逛燈市,觀賞百戲雜耍,歡歌熱舞,共慶新春。
天子卻收到了銅嶺關外的友邦西梁王遞來的國書。
很不幸,三皇子外祖父唯一的庶子並未能捱過遠慶六年,等到西梁王力壓眾議立為王儲,在十一月時病逝。
西梁王欲遣先太子之女金元公主與西梁三姓之慶氏嫡子來訪大隆。
似乎有意讓慶氏嫡子與大隆宗室女子聯姻和親。
這用意太深晦,以致讓大隆天子完全參不透西梁王的圖謀。
還是詔了三皇子問話,才明白過來。
原來西梁三姓中,宛氏已無男丁——別說嫡子,連庶子都病死了,胡氏嫡系嗣子要麼成婚,要麼年齡尚幼,適齡能與金元公主婚配者只有這位慶氏嫡子,應是西梁王尚不死心,執意廢除三盟政會,不願實行“嫡女夫繼”之盟約,以致西梁政權落入慶氏之手,這回是想讓大隆天子賜婚,以震懾西梁雲邊慶氏,讓這嫡子喪失婚配公主的資格。
“難道說,西梁王欲讓金元公主繼位?”天子大訝,如此一來,“友邦”莫不是要出個女王?
三皇子沉吟片刻,又再說道:“西梁王已經無子,又不甘讓政權旁落,如此也只能讓公主繼位……父皇,兒臣舊年出使西梁,瞭解到慶氏之猖獗狂妄,若真讓他這一姓掌握西梁政權,說不定將來會與大隆敵對,雖我泱泱大國不懼蠻夷,不過若能維持和平共處總比戰亂爭端要強。”
天子微微頷首:“慶氏為西梁三姓之一,以我宗室女與之和親也不算低就,不過慶氏既有奪權之心,難道就甘願屈從?”
“慶氏雖有野心,卻未成氣候,西梁王還能壓制,再者慶氏未必不會以為與我大隆聯姻有利於他奪權之策。”三皇子輕笑:“慶氏早知西梁王欲廢‘三盟政會’獨攬大權,自然也不會僅僅依賴‘嫡女夫繼’之策,與我大隆交好是有益無害。”
天子頗以為然,鳳眼一挑:“這樣,就得留意著宗室之待嫁閨閣的女兒了,以朕想來,要讓慶氏心甘情願接受,倒不能是全不受重之宗室所出。”
如此,慶氏才會以為和親有所價值,不至排斥,才能達到西梁王的緩兵之策。
三皇子笑容妖麗:“父皇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