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勳貴世家可還敢輕看康王府?
旖景以為憑康王妃之智,決不是無可奈何才讓平樂養成這樣的性情,為世所不容。
康王妃輕輕一笑,眼角斜舒:“我也不瞞阿景,平樂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是不忍讓她受苦,就算打小用禮法規矩約束著她貞靜柔婉,從前康王府那樣的境地,她在姻緣上也不會平順,女子這一生最無憂的時光或許就在閨閣時候,我也不想太拘束了她,總歸是希望她能得個真心愛重的良人,能識得平樂的好才會幸福美滿,一昧地隱忍,終究是會苦了她,我與王爺不怕她受世人詬病,也不願她那般委屈,想著若平樂真沒有那樣的緣分,就算終身不嫁,我與王爺也都會疼愛她。”
這話倒讓旖景吃驚,可想到平樂那個庶姐,是真溫柔敦厚的,結果出嫁後不也被夫家挑剔,倒有些理解康王妃的心思,感慨平樂當真好命,得了一雙超脫世俗真心疼愛她的父母。
眼下大多貴族豪門,不乏疼愛子女者,可相比家族名望與富貴權勢,到底要居於次位,子女姻緣首先是要顧及家族利益,美滿幸福並非首重,若養著個被人詬病的女兒嫁不出去,更被望族視為奇恥大辱,多少閨譽有損的女子,不是落得個長住庵堂就是暴病夭折,康王夫妻因不想讓平樂委屈,有心養成平樂諮意而為的性情,雖也曉得婚事上頭艱難,卻也不願平樂隱忍受苦,若無真心愛重平樂願意摒棄禮俗之人,寧願女兒不嫁。
當然這也是因為平樂始終是宗室女兒,有郡主的封號也有封地食邑,就算不嫁將來也有立足之地,不怕康王夫婦逝世後無處安身。
他們這般苦心打算一意為平樂著想,全不顧世俗禮制,實為不含雜質的愛女之心。
“姻緣一事,我與王爺都全憑平樂心意,只要她看中的人德品無差,我與王爺並不注重門第,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寒門子弟都無妨礙,只這些年來,平樂卻沒有看中之人,不怕阿景笑話,她那性情,既不喜唯唯喏喏全無主見的男子,又更厭煩口是心非表面儒雅實則拘於世俗的所謂君子,而平樂的性情,也實在不適合詩書世宦之家……”康王妃長嘆了一聲:“前些日子我問她對婚事上可有考量,她才說了實話,稱最近常向阿景的先生魏郎請教棋藝,倒覺得魏先生雖然也是士人,卻沒有那些虛偽世俗之見。”
旖景明白了,看來平樂姐姐已動芳心,康王妃這才想透過她與虞渢從中撮合這事。
“我不知魏先生的意思,另又顧忌著他是詩書望族出身,魏家百年世家,只怕不容平樂。”康王妃有些為難。
旖景卻也不好說篤定的話,她雖然看出魏淵對平樂十分欣賞,出自真心而非客套,但魏先生一貫不拘世俗,對姻緣一事尤為超脫,也說不定對平樂有沒有那般心思,只說魏家的情形:“魏先生父母早喪,只有一個長姐遠嫁湘州,因他自幼就是不羈性情,卻才華出眾,是被魏鴻儒拘在身邊教管,當年因為入仕之事與魏鴻儒起了爭執,遊學在外多年,我是聽世子曾經說過,魏鴻儒也操心著先生的婚事,無奈魏先生不願奉族中長輩的意願……魏鴻儒並非俗人,或者不會聽信流言蜚語執有偏見,魏先生又極有主見,若他真對二姐姐有心,必然能說服族中長輩,王妃既然開了口,我會轉告世子,讓他得空先探探先生的意願。”
康王妃很滿意:“我也知道這事多少有些不合禮規,也只有阿景與遠揚不在意,願意一助,不過姻緣之事不能勉強,若魏先生只當平樂是知己,也莫強求。”
涉及姻緣,一般是先與家中長輩商議,鮮少有人先顧及小輩意願,康王妃是看旖景不像那些貴女,毫不在乎平樂的聲名,樂意與平樂真心交好,想必也不是拘泥禮規的人,才提出這樣的事。
旖景順著這個話題,說起太后:“上元那日見娘娘打量二姐姐的目光似乎頗帶考較,還以為太后是要替二姐姐指門良緣呢,後來太后又特意詔見安然,倒讓我忐忑了一場。”
康王妃本就聰慧,曉得旖景是感覺到了蹊蹺,笑著說道:“今日原是想順便給老王妃道句恭喜,又想到聖旨未頒,才沒冒昧,世子妃可也是聽說了太后要恩封‘嫻順’郡主的事?”見旖景微笑頷首,康王妃又是一笑:“太后到底還是喜歡貞靜恭順的女孩兒,我家平樂就是塊爆炭,太后瞧著她都頭疼。”
這話瞧著沒說什麼,卻似乎透露出太后已經“放棄”平樂,有意安然,旖景微微蹙眉。
也是,太后若不對康王妃有所意透,康王妃也不會在這時提說平樂的姻緣,平樂是郡主,不可能避開宗人府與天家就定下婚事,太后若還考慮著平樂,康王妃今日就不會來關睢苑。
這似乎也說明康王妃當真知道里頭的事。
旖景難免焦灼起來,卻也不好追問,陪著康王妃又聊了些家常閒話,直到康王妃告辭,旖景送她出關睢苑登車,才得了一句話。
“不瞞阿景,太后也煩惱過平樂的婚事,說她那般不知收斂的性子不為大隆世俗認同,也責怪我太過驕縱了些,便是換作西梁,雖對女兒家不講究貞靜,反而喜歡英豪闊量,這般跋扈任性卻也太過,當年送嫁藍珠公主的儀仗禮隊,就來了兩個慶氏嫡女,騎術真是了得的,性格耿直略顯張揚,雖不像藍珠公主喜歡我大隆的琴棋書畫,卻也不會動輒就揮鞭子打人,便是那樣,先帝欲讓大隆勳貴娶慶氏女兒,也讓人避之不及,太后還打趣道,就算讓平樂嫁去西梁望族,只怕也會被人挑剔。”
這一番話無疑便是提點了,太后是有意讓宗室女兒與西梁慶氏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