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步伐一停,終於還是一嘆:“強扭的瓜不甜,姻緣怎能勉強,五丫頭能為遠揚著想於此,可見心意甚堅,便是朕一意孤行,將來三郎與她也是一雙怨侶罷了,再說遠揚,多年以來也不容易,將來改制,更有清明之政,還得依賴於他全力輔佐,還有姑母,將景兒奉若掌珠,萬不會看她受屈,朕雖是一國之君,有的事情,終究也是無能為力,只望時移日久,三郎他能想通透罷了。”
一邊往乾明宮走,一邊又囑咐:“明日西梁使者返國,三郎便要啟程,這事暫且瞞他一時。”
又說虞渢,這一日卻邀了好友甄南顧一聚,因心事鬱結,飲酒無量,至酩酊才歸,灰渡與晴空一黑一白兩張苦臉,心裡明白是因姻緣一事,盡都焦灼難安,當扶世子歸來,白捱了羅紋一場數落,更是垂頭喪氣。
及到次日,虞渢大醉醒後,取出當年旖景為了換嵐中客畫作,抵押去天一閣的那套董江南的字帖,靜坐許久,一番猶豫——原本欲待將來,與她結髮禮成,再尋個藉口將她愛不釋手的這套字帖“贖回”為贈,眼下卻不知能否會有那一日。
終是長嘆一聲。
她雖未有決定,不過心中已有猶豫,當還是糾結於“償還”二字罷了。
是該尋個時機,與她傾心一談。
但不是眼下,他依然沒有準備,甚至不想留在京都。
而親手準備的及笄禮,也不知是否有送出的機會。
且以這套字帖歸還,便當賀她及笄。
雖然,也只是暗中。
終於還是喚了灰渡入內,將沉沉一個檀香木櫝交付——拿去天一閣,讓其通知五娘,便說原主因手頭拮据,欲將字帖轉讓。
灰渡滿頭霧水:“這是要讓五娘花銀子贖買回去?”
虞渢失笑:“她眼下是郡主,有了食邑,自是不缺銀子,去吧,仔細不要漏了風聲。”
灰渡滿心焦慮,又不敢違令,又擔心世子太過消極,眼下都到了這番緊急情況,怎能不與五娘敞開心扉一談。
第一次沒有依令行事,而是找了晴空商議。
晴空一聽,計上心頭。
“世子這般可不是辦法,莫不如由我模仿世子筆跡,以一首短詩坦承心意,五娘必識世子親筆,到時……便知這字帖是世子暗中交還,必會心生疑惑,主動來尋世子。”
當即絞盡腦汁,諂出一首酸詩,放在檀櫝裡,才讓灰渡拿去天一閣。
於是萬壽大典最後一日。
三皇子已經啟程,前往西梁。
虞渢也收拾行裝,準備再度離京。
旖景心事忡忡,固步綠卿苑。
卻忽而聽夏柯傳話,稱天一閣的掌櫃尋來門房,稱董江南之字帖被原主委託轉手,問旖景似否有意購回。
那套字帖原是老國公所贈,當年若非囊中羞澀,又想給虞渢準備生辰禮,旖景萬不會割愛,這時一聽有了贖回的機會,當然讓三順著手去辦。
次日,她便拿到了字帖,開啟檀櫝,驚見一紙熟悉的筆跡。
卻是一首風格迥異的酸詩。
旖景蹙眉,細細一番驗看,終於認出是有人存心模仿虞渢之筆。
心下大是疑惑,忍不住尋去關睢苑。
虞渢卻已離京,小廝晴空再度被“遺棄”府邸,正滿面沮喪,當見旖景,險些沒有放聲痛哭——
“世子狠心,只帶灰渡,竟不告訴小人去了何處!”
當聽旖景問及那套字帖,晴空立即知無不言,便將當年世子如何打聽得旖景在尋嵐中客之畫,又是如何聯絡天一閣細細道來,為了替世子爭取“良緣”,甚至將多年之前,世子半醉執筆,畫的那幅旖景之像拿出來顯擺。
隨著卷軸展開——
畫中女子,俏立梅下,驀然回首。
旖景恍然失神,心頭已是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