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動地的哭聲當然震動了東屋裡的一群。
尤其是夏柯與秋月,當聽說了三皇子“薨歿”的事實,剛剛才恢復了一些血色的小臉頓時又成了兩張白裡泛青,竟一時不敢上前勸慰,這還是在她們並不知道三皇子是被旖景“親手射殺”的情況下。
而更讓人驚懼地是───
“含笑九泉”的某人這時突然開口說話!
旖景正覺萬念俱灰、天昏地暗,任由情緒崩潰決堤之時,忽然聽見一聲:“五妹妹……痛……”
一時間,氣氛凝固,滿室詭靜。
在諸人呆怔茫然地注視下,三皇子一手捂著肩頭,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眼看著那傻丫頭只顧揉著眼睛,眼淚卻依然“撲撲”地往下掉,頓時醒悟過來自己這玩笑過火了些,立即恭正了態度:“五妹妹,我剛才真以為自己一口氣上不來就過去了,多得五妹妹一番……”
總算是三皇子“眉清目妖”,即使才經一場惡鬥,身上也掛著彩,但他今日穿著一身色澤濃沉的鴉青氅衣,看不清“渾身浴血”的慘烈,半分不顯猙獰,讓人才不覺是“詐屍”驚叫出聲,但夏柯與秋月依然被這番“大起大落”震驚得渾然忘我、呆若木雞。
當見她家主子從“痛不欲生”,到“難以置信”,再到……
眼前恢復清明,思維重新運轉,旖景當然不信那所謂“已到奈何橋,不忍哀聲喚,且才轉身回”的鬼話,一撐身子站了起來,眼睛裡火光四溢。
盛怒的暗焰已從她挺直的腰脊散發,以致讓夏柯與秋月都倒抽了口涼氣。
三皇子立即緘口,心虛垂眸:“五妹妹,是我忘恩負義,你那一箭雖是誤傷,但的確讓我贏得了先機……是我死裡逃生、喜不自禁,才有了捉弄你的念頭……我皮糙肉厚,五妹妹那一箭又未射及要害……”正手足無措地解釋,訕訕地扶著門站了起來,忽聞一聲怒吼───
“你敢欺負世子哥哥!”───小丫頭旁觀了半天,腦子裡一團漿糊,不知這事發究竟,但只明白一點,世子哥哥是被人欺負哭了,頓時氣憤填膺,劈手奪過一旁二毛尚不及放下的武器───那把葫瓢,就要教訓皇子。
還好被及時清醒的夏柯攔腰一抱,阻止了“俠女”舉瓢相助。
而這時,又有皇子府親兵在外輕叩門扇,滿是慚愧地稟報:“殿下,在場刺客俱已身死,屬下等無能,放跑了活口。”
畢竟兩位貴人安危事大,侍衛們本就才二十餘人,還有不少負傷,若是緊追,就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而瀕臨怒沖天靈的旖景,多得被這話提醒,也才緩了緩神,暗忖這時不是與妖孽翻臉的時候,再說,到底那一箭也是自己誤傷了他,就當這場捉弄是兩不相欠,方才狠吸了口氣,緊緊掐著掌心,斂顏一禮:“當時事發緊急,也怪我思慮不周,莽撞行事,誤傷了殿下,萬幸殿下鐵骨錚錚,不致重傷,只此地不宜久留,還請殿下移駕。”
自是語氣僵冷,面罩冰霜,看也不看妖孽,一步跨出門檻。
小丫頭追了出去:“世子哥哥……”當見外頭血染碎石,屍身橫陳,“俠女”終究是吃了一驚,扶著門框,眼巴巴地看著旖景。
旖景只好返回,掐了一把丫頭的臉蛋:“乖乖留在屋子裡,看好你的這些夥伴,等大人們回來。哥哥將來若有機會,定會回來看你。”
且當一行人紛紛上馬,只留了兩個傷勢不重的侍衛在此善後,旖景尚且聽見小丫頭扯著嗓子在後頭喊:“世子哥哥,我叫盤兒,世子哥哥定要記得。”
歸去時,自是不比來時悠閒,再兼著那些“活口”為了逃命,趁侍衛不防奪了幾匹馬,故而,夏柯與秋月只能被兩個侍衛分別“帶騎”,旖景被緊圍其間,三皇子自知理虧,不敢再像來時並駕齊驅,略微落後了數丈。
他肩上的傷,已經被親兵草草撕下袍裾包紮,這會子正與親信竊竊私語,猜測著刺客來處。
“不會是幷州,我在此地並未結仇。”三皇子篤定這點。
“會否金相,有滅口之心?”
三皇子蹙眉,一時難以篤定,卻忽見旖景調轉馬頭,向他行來。
原來這時,旖景又更冷靜了一些,雖剛才被三皇子一番捉弄,大失常態,可終究是鬆了口氣,為那人果然是千年妖孽,不致這麼容易死於她一手“爛箭”之下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