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恩了一聲,才醒悟過來,連忙甩頭:“沒,還沒來得及見祖母……”旖景萬分沮喪,怎麼每當關健時候,她表現得都是如此……幼稚失儀?明明知道他想聽的是什麼,她也沒覺著為難,可為何就笨嘴拙舌了呢?
他是不是,失望了呢?
偏偏這時失去了與他對視的勇氣,旖景懊惱地咬緊了嘴唇。
卻聽他說話,還是那般雲淡風清:“妹妹稍候,我與你一同前往。”
低落的視線裡,玉色袍裾移開,壓力頓減。
旖景終於跌足,緊了緊掌心,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佈滿密密的汗意。
視線追隨著他乾淨的步伐進入裡間,一直停留在擺動著的翠玉落遮上,旖景暗暗決定,這一次不能再讓他失望,那一句話,原本是出自真心,又有什麼好心虛的呢?
所以……
當虞渢換下拜祭所著的玉袍,穿上一身圓領深碧常服,拂簾而出。
與旖景的眼睛不期而遇。
她背光而立,身後是被清晨的陽光映得溫暖的窗紗,照出隔窗婆娑的樹影。
一時間讓他有種錯覺,她在那裡,等候多時。
只不過稍微的一息怔忡,她已經近在眼前,是呼息可聞的距離。
輕抬手臂,似乎極其自然熟悉地替他整理衣襟,雖然,那裡恭恭整整,並沒有絲毫凌亂,他看到她的目光,安靜地就在咫尺,僅是一個垂眸的距離。
“渢哥哥,不要擔心習以為常。”身後玉簾輕響,擾亂一室幽寂,可她的一詞一句,極其清晰:“我會一直記得這日,所以,沒有關係,今後不會讓你獨自一人。”
語音靜默時,她的指尖懸停在他的心口,輕觸,但堅決。
一抒心臆後,旖景尚不及如釋重負。
就被緊緊地悶在了一個懷抱裡,她只來得及側一側面,解脫了呼吸,卻讓聽覺陷落在他倉促急切的心跳聲中。
“旖景,我很歡喜。”耳畔的氣息,是一貫的清冷,卻再度燒燙了她的面頰。
手臂緩緩纏繞上他清瘦的腰際,這才醒悟過來他恢復了熟悉的稱呼,是她的閨名。
她的回應,讓他心神再度一顫,鬆開了懷抱,掌心離開肩頭,留連在面頰一側,溫柔的力度,讓她重新與他的視線相遇。
似乎再不滿足於垂眸的間距。
隨著指掌滑向唇角,視線裡漸漸只有那一抹嬌豔欲滴,他的呼吸,清淺卻急促著,當與她的呼息難解難分。
單薄清涼的唇輕輕覆蓋了上去,那一瞬,時光靜止,呼息湊停。
不敢深入,因是怕情難自禁,卻不忍太快分離,這一個溫柔的接觸,經過了太多的過程。
這是遠慶四年的七月,這一天,同樣相隔兩世,於她只是一年,於他卻已經是恍惚十載。
——
七月十三這場名義上的“謝恩宴”,在賓主盡歡的和諧氣氛裡進行,沒有人看出虞渢與旖景之間不同以往的“端倪”,不得不說這兩人的確善於“裝模作樣”,即使是有心關注的大長公主與楊嬤嬤,大概也只是認為“果然親近”,兩個長者偶爾眼神交匯,盡都不顯聲色。
至於四娘,但凡席上有酒,她就再不觀注旁人。
七娘天真浪漫,又甚是長袖善舞,一場午宴下來,都是她的趣話不斷,自己成了引人注目的焦點,自然不會關注別人。
旖景卻吃驚於江薇的“海量”。
唯有她與四娘頻頻舉杯,壓根不需人勸酒,當四娘雙頰飛紅時,江薇尚且面不改色。
不過當宴罷席撤,江薇之醉也甚是突然,才見她略帶羞澀地辭禮,說了句“飲得太多”,身子一軟就壓在了七娘身上,旖景一時看得怔住,還是鮫珠反應得快,將江薇半扛著就帶離了宴席,七娘看了看滿面紅光,卻炯炯有神的四姐姐,由衷地說了句:“勝負當真難料呀,我又淺薄了。”
事後當旖景與虞渢踏馬於郊時,說起今日宴上的趣事:“我原本瞧著阿薇不像是個好酒的,不想今日一見,委實大開眼界。”
虞渢側面一笑:“你只記得,要投阿薇所好,一個是好茶,一個是好酒,送這兩樣,她必不會推辭。”
旖景默默記在心頭,卻忽然一怔——他怎知她要投阿薇喜好?
再看他時,卻見他已經移開了目光,看向青苗碧障,神情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