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景也在籌謀著迫在眉睫的中秋宮宴,當然,不是煩惱著衣裙釵環。
自從答應了三皇子所求,半月以來,她不乏思謀計劃,輾轉考慮,越發覺得此事不易——她與卓妃數面之緣,論不上什麼交情,眼下一個是太子側妃,一個還在閨中待嫁,圈子不同,往常更無交集,若想說上句話,也只好抓住這次中秋宮宴的良機。
可是,貿貿然這般與人熱絡,自然也會讓人生疑。
她甚至不知卓妃的心計謀算,不過聽說卓氏自從納入東宮後,甚能折騰,可無論怎麼興風,也作不起什麼浪來,越發讓太子冷落……這其中分明是太子妃的手段,可據說卓妃還對太子妃信任有加,言聽計從。
再一回想,卓氏未嫁時,卻也不是刁鑽跋扈之輩,但一入東宮,性子就轉了個彎兒。
似乎能夠推斷出,卓氏大概也是個繡花枕頭,沒有什麼主見,極易受人挑唆。
但挑唆也得有個由頭,總不能這麼直率淺顯。
最終旖景認為,只好先赴宮宴,觀察著情形,才好作為——想來這些時日因著南浙一案鬧得鼎沸喧譁,即使閨中女兒,或多或少也會聽見些議論,更何況眼下執掌此案的人,還是讓京都貴女念念難捨,芳心大亂的三皇子。
值得慶幸的是這次宮宴據說受邀者眾多,貴婦貴女齊集,人多之處必然會有閒言碎語、明爭暗鬥,以旖景的經驗之見,即使宮宴也不能例外,更何況金、秦兩相黨羽眾多,這一回赴宴之人,不乏兩黨家眷。
還得見縫插針,藉機行事。
於是八月十四晚上,旖景早早就梳洗上榻,養精蓄銳,為次日的宮宴攢足了“鬥志”。
結果一晚上的夢境,皆是處於冷嘲熱諷,煩擾不堪。
清晨起身,往銅鏡一照——兩副黑眼圈兒,滿眼魚尾紋。
旖景渾身一激零,驚呼醒來,才發現剛才也是夢裡情景。
春暮本欲喚旖景起身,被主子一驚一乍嚇得險些摔在腳踏上,愣了半響,才上前扶起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帳頂發愣的主子:“五娘這是做噩夢了?”
可不是無比驚悚恐怖的噩夢?旖景翻身坐起,胡亂踩著繡鞋就跑到銅鏡前,直到證實了鏡中容顏,還是貌美如花,正值豆蔻,方才使勁抹了抹胸口,撲在春暮肩上心有餘悸:“春暮,我夢見我突然就成了老婆子,滿臉的皺紋,難看死了。”心裡一個勁地咬牙——都怪那妖孽,若不是他出的這個難題,怎麼會讓自己“心力交瘁”?
巳初入宮,旖景依然先跟著大長公主前往慈安宮與太后問安,當她們到時,已見偏殿內坐滿了身著朱衣繡裙,花鈿鳳釵的貴婦,以太子妃為首,下坐幾位皇子妃與新納的側妃。
旖景一一見禮,挨個打量。
太子妃神色自若,拉著旖景一番噓寒問暖,竟似全無介蒂一般,這會子旖景尚不知甄茉的真正死因,自是滿腹戒備,有問必答,但每一句都是敷衍,表面瞧著與太子妃倒比親姐姐福王妃更是親密熱絡。
因宴席設在東宮,國公府的其他女眷並未來慈安宮見駕,旖辰忍不住問起父母身子可好,姐妹們日常情況,聽著反而倒像是客套之辭。
旖景因見長姐氣色尚佳,比在閨中時更添幾分少婦風韻,料得她在福王府日子順遂,心下愉悅,卻礙於眾目睽睽,不好說那些閨房私話,只低聲說了一句:“大家都好,母親與二嬸、三嬸還有姐妹們今日都來赴宴,姐姐稍候都能見著。”
轉身就瞧見了三皇子的兩個側妃,一個孔氏,一個寧氏,一個閉月,一個羞花,可眼角眉梢盡是嬌蠻,柔美的唇角也抿著高傲,旖景衝她們福了福身,贏得兩個微微的頷首。
太后高高在上,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與大長公主閒話。
接下來就是嶄新的四皇子妃,算是舊識的秦氏。
當日的閨閣女兒,這時一身正紅的妝花錦褙,高高梳起的雲鬢,佩著金鳳東珠,比從前的冷清孤傲更添一分盛勢凌人,對於旖景的禮,連頷首都懶得“施捨”,只微微抬起下巴,輕輕恩了一聲。
旖景心裡默唸著寵辱不驚,大局為重,禮畢之後,再奉上一個甜美柔婉的微笑,唇角弧度恰到好處,有禮有節,不顯掐媚。
倒是四皇子的兩個側妃,不待旖景屈膝,就連忙伸手扶住,你一言我一語,稱讚得旖景粉面含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