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景一番思量,忽然計上心頭。
眼見著甄茉讓侍女置了瑤琴、秦箏,琵琶半抱,準備就緒。
“早聽說阿茉姐姐彈得一手好琵琶,不知今日可願與我合奏?”旖景笑著說道。
甄茉微微一怔。
當日大長公主生辰宴,她逼於無奈才選了楊琴,不想卻與虞安慧相沖,落得個“自取其辱”,非但沒有讓“良人”刮目相看,還無端成了他人的笑柄,她心中甚是不甘,這才商量了母親,藉著這一次機會,讓三郎將衛國公世子引來茶室,聽她細心彈奏一曲,好扳回一局。
本來想的是獨奏,方才能突出一些,但旖景既然提議合奏……她委實不好拒絕。
只得假裝榮幸地一口應諾了。
卻說隔廂,蘇荇與三郎的棋局正在膠著,忽聞一陣瑤琴琵琶,兩人都暫時忘卻了縱橫之間的廝殺。
“這曲琵琶,是我四姐最歡喜的。”甄三郎似乎無意說了一句。
卻忽聞那琴音節奏一變,越漸激昴,鏗鏘之意穿牆而來。
琵琶起初還能跟上,漸漸往後,就有些勉強了。
到了後來,甚至有些凌亂。
甄三郎的神色便有些尷尬起來……四姐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地,為何與人合奏?偏偏又跟不上那人的節奏,豈不是自曝其短?
那邊廂,六娘似乎也感覺到旖景存心為難甄茉,甚為詫異地看了一眼她的五姐。
甄茉的神情自然有些僵硬,她的琵琶原本不錯,但旖景有意加快了節奏,甄茉全無準備,只能勉強跟上,兩人這一曲合奏,配合得毫無默契。
旖景立即致歉:“都是我不好,一時興起,就加快了節奏,阿茉姐姐別惱。”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必須要討好的,甄茉心懷鬱悶,卻不得不佯裝笑臉,稱是自己技藝生疏,跟不上旖景的節奏。
除了二孃——當一聽說要比琴,立即稱自己似乎中了暑意,歪在一旁閉目養神,其餘幾個小娘子都撫了一曲助興,而甄茉略微鬱結了一陣,也恢復了熱情的作風,笑言不斷,毫不吝嗇對六娘琴藝的讚美。
卻忽然有一個丫鬟驚叫出聲:“娘子,您的須蝦鐲子怎麼不見了?”
這一句話,讓茶室裡的笑語一窒,眾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丫鬟——是孔府娘子的侍婢,這時她滿面慌張,指著身旁的案几:“剛才娘子要撫琴,嫌那鐲子礙事,取下放在了這裡,怎麼錯眼就不翼而飛了?”
這位孔府娘子,正是當今皇后的嫡親侄女,單名一個蘭字。
這時她也盯著那空蕩蕩的案几,一臉地莫名其妙。
旖景蹙了蹙眉,睨了一眼甄茉,見她神情瞬間就冷肅下來,張口便問:“阿蘭,那鐲子果真不見了?”
孔蘭旋即慌亂:“我明明在淨手時取了下來,隨手擱在了這裡,才一會子功夫……這鐲子雖不值什麼,卻是家中祖母所賜,這可怎生是好。”
因貴女們要撫琴,剛才甄府的丫鬟們捧入清泠,好教諸位先淨手,出出入入了多回,更兼著小娘子們皆有離坐,或者與旁人閒話,或者去撫琴弄箏,場面一度有些雜亂,誰也沒留意那鐲子的去向。
甄茉冷冷地掃視了丫鬟一眼:“你們,有誰留意那枚鐲子?”
自然沒有人說話,甄府丫鬟都驚慌失措起來。
自家待客,來的又都是貴族女兒,卻鬧出了這等風波,傳揚出去委實有傷家風,甄茉十分著惱,冷哼一聲:“茶室裡就這麼幾人,卻不想竟然出了賊,若無人承認,免不得要搜搜你們的身,好給貴客一個交待!”
甄府的丫鬟皆跪了一排,聲稱為證明清白,情願被搜身。
可這屋子裡的丫鬟,卻不僅僅是甄府的。
而甄府的丫鬟們身上,當然什麼都沒有搜出來。
旖景滿腹疑惑,她直覺這鐲子丟得蹊蹺,說不定是甄茉的一番安排,可卻摸不準她的用意。
而甄府丫鬟們的清白證實之後,在場的諸位貴女神情就複雜起來。
孔蘭依然急得團團轉——
“這可怎生是好,那須蝦鐲,可是祖母的陪嫁之物。”
甄茉為難地看著諸位貴女:“不想出了這等事,委實是……諸位都是敝府所請之貴客,本不該怠慢,但若那鐲子尋不出來,這事張揚出去,旁人指不定該怎麼議論。”
二孃這會子“暑意”早就消了,她一意要奉承甄茉,當即昴首挺胸地說道:“阿茉何需為難?就先從我開始,讓你搜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