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元召卻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能夠釋懷呢?他為這個國家所付出的那麼多努力,差點兒就將毀於一旦。而曾經肝膽相照的朋友和同行者,已經陰陽兩隔,再也不能相見。這樣巨大的代價,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只不過,他想要伸出去替李廣檢視傷情的手,卻被對方推開了。隨後,耳邊聽到老將嚴厲的聲音說道。
“現在是做這些事的時候嗎?你的責任是去戰鬥!陛下就在裡面,他的安危都交給你了。這個院子裡的人,都是弒君作亂的叛逆者,罪孽深重,無需留情。”
“可是,老將軍!你身上的傷若不趕快醫治,就再也來不及了……!”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想我李廣徵戰一生,殺人無數。今日才死,已經是賺了……小子又何必作兒女之態!拔刀去戰吧,老將就在這裡替你觀戰。凡叛逆者,當盡誅之!”
李廣盤膝而坐,直視著元召,眼中放射出信任和期待的光芒。自古英雄最相知!元召讀懂了他目光中的含義。他輕輕地點了點頭,不再相勸。也許,相比起生死,去完成對方未曾完成的遺願,才是更重要的事。
不知道什麼時候,山林中的風停了,東方的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這個殺戮之夜最黑暗的時刻即將過去,而有些人,卻註定不會再看到第二天的朝陽。
“啊、啊!他、他是……元召!”
圍攻這間山間別院的宗室勢力豢養的數百死士,萬萬沒有想到,在最後的關鍵時刻,他們最意想不到的人會出現在了面前。當有人終於驚恐地喊出了這個名字,好像有一道無形的閃電劃過頭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感覺到了身體的顫慄。
劉左車也大吃了一驚。他雖然擔任殿前將軍並沒有多長時間,但當然認識元召。自從他剛才突然現身,把想要置李廣於死地的圍攻者全部殺光之後,他就已經心中驚疑不定。不過,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看不太清對方
的樣貌,他一直不敢確定。而現在,卻已經再無懷疑。因為,那個淡淡的青衫背影站直了身子,慢慢的轉過頭來,只冷冷的說了一句話。
“我本來已經決定封刀了……可是今日,卻不得不再次以刀飲血,維護社稷。但願這是最後一次!”
話音未落,長刀如雪,身形如幻。萬丈光芒,吹開剎那的蓮花!黎明之前的最後一場殺戮,就是這一個人的主戰場!
身為宗室子弟的劉左車,從很早的時候就聽說過元召的威名。如果不是巨大的利益誘惑,沒有人會想和這個人作對。即便是高傲自大的他也不例外。不過,這一次的計劃既然是整個宗室親貴勢力的策劃,他卻也不能置身事外。
更何況,他心底深處始終認為,如果在沒有擁護者的幫助下,一個人的力量就算再厲害,會能厲害到怎樣的程度呢?只要長安大局已定,即便是元召回來了,他恐怕也已經無能為力。這樣的想法,不能說沒有道理。歷史上有許許多多的厲害人物,最後還不是也都屈從了大勢所趨?
但很可惜,劉左車和他陣營中的很多人從來不知道,這世間總是有些例外的存在。就如同他們根本預料不到,遠在千里之外的元召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趕了回來。也根本無法想象,這一個人和一把刀,會攪動起怎樣的血海深淵!
而等一心想要砍下皇帝頭顱的劉左車明白這一點兒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後悔都來不及。因為,那把刀的光芒是如此耀眼奪目,又是如此鋒利無匹!殺氣一旦籠罩四野,那種縱橫八方的氣勢,是他從來沒有想象過到的一種境界。可謂是“橫掃千軍,力劈山河”!
幾百名精心挑選出來的死士,都是虎狼之眾,如果組織起來,完全可以進行一場小型的戰爭。可是,在元召的刀下,他們都變成了待宰的羔羊,幾乎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只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已經沒有一個完整的站立者。
就連曾經不可一世的劉左車,也和其他人一樣,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中。只不過,他比別人幸運,或者說是,比其他當場死去的人更不幸。因為,只剩半邊身體的苟延殘喘,還不如被一刀斃命呢!
“元召……你好狠毒啊!”
爬在地上的劉左車,大口大口的吐著血,拼命的想用胳膊支撐起半邊身體。可是這根本就只是徒勞。他的眼中所見一片血紅,斷肢殘體流淌出來的鮮血,把青石鋪成的院子和臺階兒都浸泡在了血泊中。
剛剛經歷過一場屠殺的長刀被重新插入地面,那上面的斑斑血跡記錄了無數痛苦靈魂的掙扎和死亡吶喊。只不過,它的主人臉上無悲無喜。聽到腳下的怨毒詛咒聲音,逐漸收斂殺氣的元召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直接踏著滿地鮮血走向廳堂門口。
陰謀陽謀,殺場朝堂,二十年縱橫無敵,他殺的,都是該死的!身後血蓮花開,如火如荼,從來也不曾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