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宜出行,婚娶,打掃;忌破屋,動土。
徐青早早收拾行囊,待到天光大亮時,他已然乘著客船離開了新埠坊渡口。
江霧迷濛,在船塢處,隱隱約約能看見一隻貓駐足眺望的影子。
等客船漸行漸遠,船塢棧橋處便只剩下了一個看不清晰的黑點。
離開臨江縣的時候,徐青特意去拜會了相識的熟人,這些流程倒是和曾經閉關突破銀甲屍時,一般無二。
對王陵遠、馮二爺等人,徐青依舊以遊學為藉口,至於那些仙家道友,則是告知雲遊,歸期未定。
這些事本該提前告知,不過由於一直處於年關,徐青也就一直拖著,畢竟做喪葬生意的,年關登門給人拜年,多多少少有點不吉利。
人大過年的,老少爺們齊聚一堂,你一個經常給人出殯下葬的白事先生,忽然登門拜訪,還要不要人活了?
等你被趕出去,不知道的說你這人還挺有禮貌,說那趕人的主家真不講情理。
可要是知道你是幹這行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說你不是個東西!
徐青哪怕過了十五,去拜訪熟人的時候,也沒進過門,而是站在外面寒暄幾句,嘮些閑嗑。
這時候天氣也冷,門口站不住人,說不了幾句話,就得告辭離去。
徐青有過第一次閉關的經驗,這回倒是熟悉了怎麼和人告別,等順著水路離開了臨江縣,他就又成了孑然一身的紅塵客。
不過卻是家中有貓的紅塵客。
客船一路向北,徐青中途倒是遇見不少赴京趕考的書生。
正月以後,過不了倆月就是春闈的大日子。
雍朝會試在農歷三月舉行,殿試則在同年四月進行。
徐青看著那些一路遊山玩水,吟詩詠詞的人,也不知今日同船的書生裡,有幾個會是來日的父母官。
期間有人過來詢問徐青是否也是進京趕考的書生,他本想搖頭否認,不過想起修行路上的災劫又何嘗不是天公下發的考卷時,他便更改了主意。
“我確實是趕考的學子,不過像我這般出身低微的學子,想來趕考時會比那些出身名門的人,難上許多。”
人渡劫比妖容易,妖渡劫又較邪魔輕易,而殭屍恰好是邪魔中的邪魔。
趕考的書生若能透過鄉試、會試、殿試,且場場獲得第一,就會被冠譽為‘連中三元’的稀世之才,在世俗人眼裡,這和得道飛升沒什麼區別。
而修行者,則需要度過雷災,天火, 風這三重考驗。
學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
從古至今,能在天公監考下,連過這三場考驗的修行者,屈指可數。
而這裡面殭屍得道者更是鳳毛麟角。
殭屍這種異類,生來不為天地所鐘,自然不受上天眷顧。
一旁,有書生聽到徐青的話,頗有些感同身受道︰“兄臺所言極是,那些出身名門的富貴子弟,生來就有書讀,就算趕考,也不用為盤纏發愁,更有甚者身後還有奴僕丫鬟一路陪護,哪像我等,為了趕考還要讓親朋周濟盤費”
能和徐青共乘一艘客船的多是些窮書生,包不得整船,此時幾人談及出身,難免唏噓。
“更可恨的是一些人賣官蠰爵,無需十年寒窗,便功成名遂!”
“我聽人說,有些經義不通,文章連垂髫孩童都不如的,竟也能透過會試,謀得官職。”
“兄臺慎言。”
有人義憤填膺,也有人畏之如虎,不敢妄言,生怕被有心之人聽去,影響到自己的前程。
唯有徐青有感而發道︰“你們都說無才無德,花錢買官者可恨,卻不知道有些精通百藝,勤做好事,有才有德的人,也需要花費相當多的銀錢才能得到功名。”
聞聽此言,幾名書生面面相覷,心中皆有惶惶之感,若大雍朝果真成了這副模樣,那他們十年寒窗苦讀,又算是什麼?
眾人哪裡知道,徐青所講的和他們聽的壓根就不是一回事。
徐青說的銀錢,指的是香火,花錢買官,則是指用香火賄賂天道,來買通自己向上修行的道路。
客船一路不停,隨著時間推移,徐青身上隱匿的屍氣已經隱隱有控制不住的跡象。
當船行到京城河道的時候,徐青神情肉眼可見的焦躁起來。
他抓住船公的手腕就問京城皇陵在哪個方向,船公不明所以,尋思這人怎麼一副快要憋不住,急欲解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