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在一旁的黢黑林子裡,猛然闖出一個渾身淌血的白袍男子。
那男子眉飛入鬢,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狹長似月。
他倒持法劍,笑生生的攔住柳有道。
“老丈且慢走,後生晚輩初來貴地,不知方位,敢問此界是何所在?若是就此北上洛京,距離又有多遠?”
柳有道看著那後生,見他衣著相貌不凡,又身有血汙,恐不是一般人物,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好言回道:“此處是柳村義莊,往南五十里就是臨河,你要北上進京,須得順著柳村路道一直往東走,約莫走百十里地就是津門府城,等到了府城,你只管一路向北,到時不管是走水路還是走陸路,都能直達京城。”
“多謝老丈!晚輩著急趕路,就先行一步了!”
說罷,那血染白袍的妖異青年平地而起,好似身裹羽翅,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往東北方向破空而去。
柳有道呲了呲老黃牙,單從白衣後生這身法來看,他就知道對方的道行必定遠在他之上。
也幸虧他經驗老道,從不輕易得罪江湖上的人物,不然恐是難活到這把歲數。
問路小插曲過後,柳有道再次啟程,卻不曾想還沒走二里地,又有道上的生人攔住路道!
而且這回攔路的還不止一個!
“在下左子雄,乃京畿神機營百戶,敢問老先生,可曾看見天心教的妖人從這裡經過?”身穿輕甲,揹負雙刀雙劍的左子雄率先開口。
“小老兒眼老昏花,未曾見過。”
“你這老鬼敢睜眼說瞎話!”同樣身為百戶長的崔元龍一把攥住柳有道的衣襟,面色兇厲道:“我在你跟前尚能聞到妖人的氣味兒,你莫不是和天心教是一夥的,想要蓄意包庇?既是如此,那便先拿你回京治罪!”
一旁,左子雄上前扯開崔元龍的手,語氣平緩道:“老先生不妨再仔細想想,只要老先生肯說實話,我等絕不會為難。”
說著,左子雄手掌卻好似不經意般,搭在了腰間刀柄上。
“......”
柳有道在陰門行當裡摸爬滾打許多年,大鬼小鬼他見過,各樣的人他也見過,而官卻是往往夾在人和鬼之間,比鬼還要難纏。
他沉默之餘,最終還是把白袍男子問路的事講了出來,左子雄和崔元龍聽聞後,思路瞬間清晰起來。
好一個燈下黑!
他們本就是從京城追緝而來,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妖人還敢折返回去。
兩人當即不再遲疑,轉身便往府城方向追索而去!
柳有道望著幾人消失的方向,不知為何,他心裡愈發不安,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他左右也想不通,索性繼續往近在眼前的義莊行去,至於今晚發生的事,就權且爛在肚子裡罷!
“老丈要往哪裡去?”
就在柳有道準備邁步趕路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老前輩,我真該謝謝你出賣我的行蹤,若不是如此,恐還真甩不開他們。不過我這輩子又最恨出賣他人的叛徒,你說我該怎麼辦?”
柳有道枯瘦的身軀猛然一抖,他用盡力氣側身轉頭,就見之前向他問路的天心教妖人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後。
劍光如匹練劃過,他想要開口解釋,卻只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隨後他的視線便開始向下栽去,在這個過程中,他看到了自己往外泵血的脖子,看到了自己略微佝僂的後背,也看到了身後的黃土路。
目光妖異似鬼的白袍男子收起寶劍,隨後轉頭看了眼那些呆立不動,仍抬著擔架的殭屍。
“江湖把戲,難登大雅之堂。”
留下一句輕呵,白袍男子看了眼北方,隨後便飛身往西南掠去。
夜風輕拂,濃郁的血腥味從擔架前方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