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使在陰門行當裡,也有著明顯的鄙視鏈。
像趕屍、送殯、二皮匠這種,就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崔管事是打心眼裡看不起!
混在屍工裡面的徐青瞧著院裡的熱鬧,是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是不是度人經淨化過的緣故,他額頭上貼的靜屍符對他似乎並無作用。
這些他從可以活動的腳趾和夾緊又能放鬆的臀部肌肉就能感知一二。
等崔管事和柳有道盤下道來,院裡的殭屍便又兜兜轉轉回到了趕屍匠手裡。
......
崔管事好歹沒有做絕,喊來了車夫把式,把丙號院那些殭屍,不管能動的還是不能動的,全都撂上了板車,隨後又扯來一張麻布,蓋在上面。
徐青躺在一摞屍體中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等車轂吱呀吱呀響起,他透過粗麻布孔縫看向外面。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已有行人蹤跡,那些起得比雞早的販夫走卒一開嗓,沉寂整晚的街道瞬間就活了過來。
饅頭包子香氣撲鼻,熱騰騰的豆腐帶著獨有的豆香氣。
有販漿的豆娘子用竹製的打漿勺舀出豆漿,白亮亮的漿水在空中劃過一條柔順的飄帶,落入湯碗。
徐青透過縫隙,窺視著外面的熱鬧,或許那製成豆漿的原料就是他前兩日推磨的,或許那饅頭包子用的麵粉,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運屍車壓過市井氣息濃鬱的街道,跟在馬車後頭的柳有道卻感受不到絲毫熱鬧。
他只覺聒噪。
還是死人安靜。
想起今早在崔家工坊遭遇的事,柳有道心裡愈發憋悶。
他在陰門行當裡雖算不上多光鮮的人物,但在湘陰趕屍那些年,哪個不會給他面子?
誰能想到他剛來臨河,就被一群地頭蛇壓的抬不起頭來!
別人或許不清楚,他可明白的很!經他煉制的屍工,莫說三五年,只要妥善使用,就是十年二十年也不一定會有損害。
崔氏工坊的人明顯是在欺負他這個外來人。
“ ——呸!”
柳有道唾了口濃痰,只覺得本地商會太沒有禮貌了。
說到底,此事無非是一方覺得外地人靠不住,一方又覺得本地人不講道義,若沒有這些偏見,大家和和氣氣的找找問題根結,把今早發生的事情說開了,說不定就能順藤摸瓜找到藏在屍工裡的‘破綻’。
包子鋪前,昨夜追緝光 青年的捕頭趙中河正在用早飯。
在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差役,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當運著殭屍的馬車經過面前時,趙中河下意識瞧了眼,隨後就將目光收回,繼續啃著手裡的包子。
馬車後面,柳有道嘴巴囁嚅蠕動,寬大的袖袍微微抖動。
這是趕屍法裡的狗啞咒,配合一些藥粉可以令旁人聞不到殭屍的屍氣,同時還能控制殭屍閉塞七心,宛若石塑木雕。
經過幾條人氣旺盛的街道,柳有道隨著馬車來到井下街一處鋪面前。
這是他買來的店面,此前這裡是一個棺材鋪,他瞧著此地風水不錯,便拿出攢的金銀,連鋪面帶後面的院子一起買下,打算以後做點小生意,養老用。
不過他這生意還沒做起來,就遇見了今天這等糟心事。
柳有道將崔家退回來的貨卸下,一同來的車把式頭也不回,趕著空馬車便回了磨坊。
“晦氣!”
關上鋪門,看了眼麻布蓋著的屍堆,柳有道心裡直罵。
對比起來還是湘陰那邊的人純樸實在,哪像臨河人,個個尖細似鬼!
麻布底下,徐青看不見趕屍匠在鋪子裡忙活什麼,只偶爾聽到唾棄啐罵聲,還有叮叮當當敲打竹槓木頭時的穿鑿聲。
他大氣不敢出,尋常殭屍踫到趕屍人就好比老鼠遇見貓,而柳有道就像是經驗豐富的老貓,如果一旦被他察覺異常,後果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