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鑼密鼓打聽來的一堆訊息卻也看不出來衛新詠的打算。
倒是附帶提到的清欣公主的下場讓人覺得有點意外——本來未嫁的亡國公主,除非年歲太幼或有殘缺,大抵是被新帝收入後宮,或者賞賜功高的權臣名將,尤其清欣公主的美貌,天下皆知。所以眾人以為哪怕她被玷汙了,新帝很有可能還是把她收入帷幄的。
但新帝不但沒有這麼做,甚至還下令將她沒入教坊司!
“原本就會是這樣。”相比衛長嬴的惋惜與不解,沈藏鋒倒是毫不吃驚“畢竟侮辱清欣公主的人只是一名士卒,連伍長都不是。這種情況下新帝再取清欣公主,顏面何存?不過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那鍾傑與桓宗一朝的恩怨——新帝豈肯放過這個抹黑前魏的機會?”
他指了指信函“鍾傑的上司認為鍾傑侮辱了新帝要的人,自己不敢處置,所以把他交到新帝跟前。但新帝卻說鍾傑既是士卒,犯了錯該由其上司處置——所以鍾傑最終被處死,最主要的罪狀不是侮辱了新帝想要納的前朝公主,而是不守軍令!再加上清欣公主沒入教坊,足顯新帝既不沉迷美色,又斷事公允……而且你別忘記,清欣公主雖然沒進後宮進了教坊,但,誰規定新帝不能悄悄去教坊,以及清欣公主不能悄悄被送進宮?不過是原本后妃的名份變成了教坊中人……但這對於新帝來說有什麼要緊?橫豎他是不吃虧、又能得好名聲的!”
衛長嬴怔了片刻,才喃喃的道:“幸虧我沒有生在帝王家!”
“你生在帝王家,如今長子都勉強可以議親了,難道還想拋夫棄子嗎?”沈藏鋒打趣道。
“你是嫌我老了?”衛長嬴狠狠一眼剜過去,沈藏鋒忙道:“為夫比你還年長,你可不能看著為夫年紀大了,就不要為夫了!”說著撫了把短髯,神情蕭索。
衛長嬴這才撲哧一笑,道:“知道你快是個老頭子了,就給我乖巧聽話點!不然啊我才不要你了呢!”
沈藏鋒笑著道:“是是是,念著孩子們的份上,嬴兒可一定得……”話還沒說完,外面有人輕咳一聲。
夫婦兩個便住了笑鬧,衛長嬴整整衣裙,問:“什麼事?”
“老夫人請大小姐過去一趟,道是有話要商議。”憐菊在外道。
“祖母喊我呢,我去了。”衛長嬴忙走到妝臺前,對著銅鏡檢查了一下,看儀容大致還算齊整,這才輕籲口氣,拿起牙梳輕輕攏一攏有點起毛的鬢邊,對丈夫道。
沈藏鋒笑著道:“記得給為夫多說幾句好話,也叫祖母多疼一疼為夫。”
“祖父祖母還不夠疼你的?那霜琅釀跟尋常酒水一樣送過來,我以前沒注意還沒當回事——前兩天長風轉彎抹角的想跟我討一壺,我才曉得這東西在海內六閥中都是珍稀物件……連我父親想喝都沒對你這麼緊著的。”衛長嬴又好氣又好笑的打了他一下,嗔道“再給你說一說好話,長風得哭了——祖父祖母還不要搬空了瑞羽堂給你呀?”
沈藏鋒笑道:“小舅子想喝,何必不自己來跟我這姐夫講?你也知道我平常是不好酒的。”
“祖母知道你以前折了元氣,說這霜琅釀跟其他酒不一樣,不傷身體,還滋養人的,特意叫人從庫裡起了出來。”衛長嬴白他道“你好生收著吧,走時要沒喝完,都帶走……咱們沈家那些,據說都在兵燹裡被毀壞了?長風想喝這酒,圖的無非是個口舌,不必理他!他又不是沒有旁的酒喝!”
沈藏鋒嘆息道:“這上上下下皆把我這女婿看得比長風這正經衛家嫡子還緊要,真叫我惶恐!”
衛長嬴放下牙梳:“對你好,不好嗎?”
“就是對我太好了,好得我都不好意思跟祖母告狀——你老打我來著!”沈藏鋒嘆道“如今我們沈家沒有正經長輩在,我滿把辛酸淚也只能往肚裡咽。本來想趁到瑞羽堂的機會,給祖父祖母,還有岳父岳母講一講我這些年來的委屈,也叫長輩做主,叫我往後日子好過點,結果現在……”
“你等著我回來!”衛長嬴鳳眼一眯,指著他大喝“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動告狀的念頭!”
沈藏鋒哈哈大笑,道:“不成,我一會就去侍奉祖父,祖父跟前不要我,我就去父親跟前……總而言之,你別想再偷偷關起門來揍我!”
衛長嬴啐道:“你躲吧,我不信你能一直躲著!有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