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嬴還是頭一次聽個逃犯出身的‘私’鹽販子、兼任‘蒙’山盜匪頭領的人說另一個人不是好人。乍聽之下還真有點啼笑皆非。
莫彬蔚這個人衛長嬴雖然沒有親自接觸過,但從他當年執意要求洗脫自己的冤屈這一點來看,顯然是個剛烈之人。
按說這樣剛烈又受過冤屈的人縱然被衛新詠騙得殺了衛家看守他的‘侍’衛遠遁而去,也不會輕易淪為盜匪。畢竟一旦成了盜匪,想再洗清自己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木‘春’眠說這人雖然從南‘蒙’山一路打到北‘蒙’山了,卻還未立名號,連莫家軍的名頭亦是旁人送的。如是盜匪,按著綠林裡的規矩,名號是頭一個要打出來的。另外綠林中人給出的名號,往往多有誇張,他們又被莫彬蔚一再打敗,本該朝著兇殘那一面去給莫彬蔚起號才是。現下卻起了個儼然‘私’軍的莫家軍為號。衛長嬴揣測,這不僅僅是因為莫彬蔚之部曲軍容整肅,恐怕莫彬蔚打敗他們之後也沒有怎麼擄掠。
方才木‘春’眠不是說了,莫彬蔚數敗賴大勇,卻一再放了他。許是因為這樣的寬仁,所以才被稱為莫家軍,而不是莫家匪之類……看來問題還是出在衛新詠身上,也許衛新詠是想讓莫彬蔚用這種方式不動聲‘色’的給他攢一支‘私’兵出來?
若是這樣,衛新詠所圖顯然不小……
衛長嬴可沒忘記,之前衛新詠也推測過天下將‘亂’的。
她心念轉了一轉,道:“方才木堡主說令兄之所以投奔我家夫君,乃是因為被這莫彬蔚‘逼’迫所致?這卻是怎麼回事?”
“這是因為……”木‘春’眠話還沒說完,旁邊的賴大勇已經接過口去,大聲道:“在下也不瞞少夫人了,日前之所以推薦舍妹為沈三公子之妾,絕無對少夫人不敬之意!實是舍妹為那莫彬蔚擄去,在下‘欲’求沈三公子襄助,救回舍妹!只是在下與沈三公子之間天壤之別,除了將舍妹許與沈三公子為妾之外,委實想不到旁的法子能請沈三公子為舍妹出手!”
衛長嬴差點就要站起來,踹翻屏風給賴大勇幾下:合著你覺得你想不到理由請我丈夫去救你妹妹,就想叫我丈夫背個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理由?!
……‘蒙’山幫在灌州,沈家如今正得勢,其餘五閥、聖上,天下世家都看得緊。貿然出兵灌州肯定是要惹麻煩的,有個理由確實能夠免去不少爭端。問題是,衛長嬴作為正妻,只要想想丈夫會為了另外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女’子,發兵灌州……簡直一口心頭血!
當年衛沈兩家所定之親發生意外,沈藏鋒也只是帶了幾個‘侍’衛去鳳州好嗎?!
即使只是一個藉口,她也覺得無法接受!
屏風後一下子靜默了下來,堂上堂下的使‘女’感受到‘女’主人的憤怒,均是噤若寒蟬!
這情緒叫木‘春’眠與賴大勇也識趣的住了聲,如此極尷尬的靜默良久,衛長嬴方重重哼了一聲,省起一個疑問:“令妹木堡主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如何被莫彬蔚擄了去?!”
賴大勇賠笑:“回少夫人的話,在下說的是在下的同胞妹妹,‘乳’名喚作琴孃的。”
木‘春’眠也道:“琴娘是家兄胞妹,說起來也是小‘婦’人看著長大的。她如今年方十七,原本家兄已經替她在幫裡物‘色’夫婿了,結果人選未定,莫彬蔚卻先打上了‘門’。家兄連敗數次也還罷了,內中有一次家兄受了些傷。琴娘聞說之後,勃然大怒,提了劍去尋那莫彬蔚報仇,不想……這一去就沒回來!”
“那琴娘如今是在莫彬蔚軍中?”衛長嬴這才知道賴大勇所謂要許給沈藏鋒為妾的妹妹並非木‘春’眠——想也是,如今士庶之別猶如天地之隔,漫說沈藏鋒了,就算士族遠支子弟,正式納為‘侍’妾,至少也得是寒‘門’良家子。
木‘春’眠是流民聚居的曹家堡堡主,這身份就不夠良家了,還是孀居之身,膝下更有一‘女’……‘蒙’山幫漫說是‘蒙’山第一幫了,就算是大魏第一幫,沈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倒是那賴琴娘雖然也是草莽出身不是良家‘女’子,然而好歹是個未嫁少‘女’。
不過……
衛長嬴抬眼從屏風縫隙裡再次端詳了一下賴大勇粗壯魁梧的身材與長相,心下一嘆:草莽之人就是不懂事,所謂娶妾娶‘色’,這樣的哥哥,他真的確定其妹是能做富貴人家‘侍’妾而不是……呃,後院‘女’‘侍’衛的?
屏風外的義兄義妹不知道她的心思,還在道:“正是!”
木‘春’眠又替義兄道:“那莫彬蔚親口承認琴娘潛入他軍中行刺,已被他拿下。只是家兄幾次提出贖回琴娘,卻被他一口回絕,反倒提議家兄進入他營帳之內詳談。少夫人請想,這如何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