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受傷被抬進府的事,很快就傳遍了李家上下,好在大夫來的及時。替韶華看了看腳傷以後,表情有些沉重,嚇得淩氏急忙追問何事。
大夫被喝得有些心慌,連忙回答:“五娘子確實只是扭傷,只不過傷到筋骨,若不細加調理,只怕將來有損走路。”大夫支吾了半天,才把跛腳說成有損走路,可是這還是讓淩氏氣得抓狂。
“你趕緊用最好的藥,給我治好她!不得留下任何病根。”一想到韶華有可能成為跛子,淩氏頓時淚盈滿眶。
大夫哪敢反抗,只得唯唯諾諾地回答,自己會盡力而為。
韶華半天沒聽懂大夫的話,可是大夫抓著她的腳腕,用力掰了幾下,立刻讓她疼得額頭直冒汗。綰華見韶華一臉疼得糾結,著急得眼淚快掉下來了。好在大夫很快就給她上藥包紮,韶華疼得已經沒力氣去反抗了。
等大夫躬身離開,韶華看著淩氏通紅的眼眶,以及綰華欲哭的樣子,她笑著安慰她們,“阿孃,沒事的,我會好起來的。”說完,因為忍痛過度,疲倦地睡了過去。
若要說起疼痛,她曾經經歷過一次疼到她死去活來,卻還不得不強忍。那一年,她才剛滿十歲,因為貪玩,被一條毒蛇咬傷。雖然自己及時把蛇毒吸出來,可是吸得不夠乾淨,又沒找到草藥,生怕捱罵的她,只好強忍著疼痛回家。結果回家不久,就臉色發青,嘴唇發紫,嚇得所有人都心驚肉跳。
她不得已才說出實情,氣得父親差點摔桌子,好在當時有個赤腳郎中,專治蛇毒。當郎中看到她發膿腫起的腳時,也被嚇了一跳,直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腿鋸掉,否則會毒發身亡。
所有人都不肯,只求郎中儘量在保住她腿的同時,救她的性命。郎中本性推脫,可是看她傷成這樣,也於心不忍,只能提出用刀把傷口的毒清理乾淨,然後再上藥,希望能有救。
可是一時找不到麻藥,讓一個十歲的小姑娘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受刀剮,這是何等殘忍的事情。
就在眾人急得團團轉時,定西將軍一句怒喝:“有本事去闖禍受傷,就得有本事忍痛,那就讓蛇毒發作好了。”這句話說得很過分,卻十分有效地激起她的求生慾望。就是那一次的刮毒療傷,讓她至今都未能忘記什麼叫做生不欲死。
不過一想起當時自己也這麼挺過來,韶華覺得,已經沒有什麼是不能忍的了。
韶華在夢中似乎又回到當初刮毒療傷的時候,看著四肢被人父母姐弟死死抱住,嘴巴咬著布頭,疼得眼淚汗水直流,韶華不禁打了個冷戰,彷彿在夢中也能感同身受。只能慶幸,當初那郎中的解藥很有效,而且她夠醒目,早將大部分的蛇毒都吸出來,所以才勉強保住了一條命。
等到郎中確認她生命無憂時,她反而鬆了一口,連笑得力氣都沒有。想驕傲地證明給父親看,自己並沒有那麼脆弱,可是抬頭卻看到姐姐淚如雨下的臉龐。
漸漸地,韶華忽然覺得姐姐的哭泣變得越來越清晰,好像就在耳邊一樣。她眼皮顫了幾下,幽幽地睜開眼,發現已經躺回床上,衣裳也都換好了。
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辛子萱滿眼的淚水。
韶華心中一滯,這一幕方才她也在夢裡見過,立刻心酸起來,淚意氤氳,似乎隨時能掉出來。
辛子萱這才發現韶華已經醒來,立刻擦了擦眼淚,緊張地靠過來:“五娘,你沒事吧?”
韶華掙扎要起身,被辛子萱按住了,不肯讓她做起來。她周身也沒什麼力氣,只好乖乖地在床上躺平,好奇地問:“嫂嫂,你怎麼來了,你別哭啊!哎喲!我沒事的,不過是扭了一下,不打緊。”韶華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反而讓辛子萱的眼淚掉得更兇。
她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好在紅菱在旁,幫忙安慰辛子萱。
辛子萱覺得自己失態了,忙擦了眼淚,有些嗔怪地說道:“我怎能不來,一聽說你讓人抬著進來,我的心就撲通撲通亂跳。若不是院裡有些事,我立馬就跑來了。”見韶華笑得有些憨然,辛子萱嘆了口氣,“我一來就聽到初荷在院裡哭,我嚇得以為發生什麼事,她才說你剛剛疼暈過去了。”
辛子萱沒把初荷的擔憂說出來,她和韶華一樣,壓根都不認為這事會成真。
“你說你們不是去國安寺上香嗎,怎麼好好就傷成這樣子。”辛子萱摸了摸韶華的手,這才發現她連手臂都纏著紗布,這下可就更緊張了。
韶華急忙躲開她的手,彆扭地說:“沒事,就、不小心才臺階上摔了一跤,沒事!你瞧,還沒破相呢。”
“呸呸呸,童言無忌!”辛子萱氣得瞪她一眼,韶華立刻吐舌頭。“你還笑!這臉面可是娘子最重要的,你竟然說得這麼無所謂!”
“哪有,我很有所謂,這不為了這臉面才受的傷嘛。”韶華沒有撒謊,為了護住這張臉,全身都蜷成一團。心想,就算骨折流血,始終也好過毀容。
所以說,上天還是挺照顧她的,至少讓她願望成真了。雖然沒有骨折,可是這腳傷也夠讓她好一陣子難受了。
“嫂嫂,你別擔心啦,我這不好好的嘛!”韶華蹭過去,把頭枕著辛子萱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