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的丈夫為了治癒我的嗜血癥,一個人單槍匹馬去找尋解藥。”
說著時,長居士略有停頓,她的腔調如裝死的小蟲在一陣寂靜後痙攣一下。
繼續說道:“後來啊,據說他賭上自己的身家來換那解藥,後來身家輸光,包括他的土地和子民,還有富麗堂皇的飛牙宮,可輸了就是輸了,輸了的意思就是,你會對那些原本屬於你的東西產生質疑,懷疑那些東西的真實性。
武力上,他不是那人的對手,賭運上,也沒有沾得任何好處,後來他神情恍惚的回來,告訴我他輸了一切,當時我沒怪他,他只有我一個女人了,遇到這種挫敗後也只能趴在我的肩膀上嗚嗚大哭,我也蹲下來,並俯下身子好讓他的臉搭在我的肩膀上,他說出了更愛我的一些話。
男人總是喜歡在絕望時表達出自己真實的感情,因為他再也沒有力氣扯起甜言蜜語,也沒有力氣扯謊,所以我也相信了他的話。我也告訴他,就算他什麼都沒有了,我還依舊愛著他。算是他對我這份感情的禮尚往來。”
“後來呢。”羽凡聽的入神,在喉嚨處壓了一口唾液後吞食冰塊般哽了一下,又輕輕嚥下。
“後來,後來他又去賭了,說是為了我。”
說著時,長居士唉嘆一聲,這聲嘆息如秋原上刮來的風一樣,攜帶著溫度,將她吹到了某個時節。
“後來他繼續賭,賭上和我在一起的承諾,輸了就和我分開,贏了,不但可以得到解藥,還能贏回全部宮宇。”
說完後,她的臉上刮出一片灰白,似有一絲僵死的落寞。“
後來,顯而易見,他又輸了,輸了和我在一起的承諾。不過待他輸了後我才發現,他的賭不過是為了掙回一些屬於他的顏面。
他高高在上時,顏面這東西如空氣一樣繞在他周圍,可他又覺得理所當然,失去一些後便又感覺已經失去了,便懊惱起來,一錯再錯,直到全部失去。”說到這時,長居士的臉微微勾下,露出詭異的笑。
“他想糾集兵力作最後一搏時,他的手下又不願為其賣命,他一個人只好騎著牧羯,執著長槊在戰場上唱獨角戲。的確威風凜凜,可後來還是如螻蟻般死掉了。”
她的話充滿了乾燥冰冷的口吻,捂在口中將欲說出來的時候還是沒有融化,聽的羽凡感到一陣冰冷。
“他死後,一絲殘念將我所居的飛牙宮和長牙宮隔開,一半留在現實,一半入在夢境。
傾覆之際,我看到他的手下死士被那敵人通通灌在水中,變成了人手魚身的醜八怪,每天只會嘰嘰呀呀的叫,像極了傻子,留在夢境中的這些尚留一絲對他的忠誠,駐守在飛牙宮守護著我。對了,也就是你剛才所見的夢狌,“夢狌”這兩個字還是我起的呢。”
長居士說完後坐在長凳上翹起了腿,她顯然不是因為訴說帶來的乏累而舒展大腿,而是出於某種必要而將兩條玉腿相互在膝蓋處壓來壓去。
她的舉止遷就著她的話,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為了迎合特定的情感基調而說的。
“現在好了,這宮中沒了他,也沒有了為我取血而殺戮手下的慘叫聲,甚至連食人的禿鷲都找不到這地方。
自他死後,飛牙宮上的那輪永遠長不圓的月牙也不翼而飛了,連同他的死亡一起消失。
可有天我驟然發現,自己連同這宮殿一起留在了月亮中,這個世界的光雖然暗淡,但只要有一點都會被照個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