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戰鬥,雙方各有損傷,只是最後雙方傷亡慘重時,天行蛟化為一陣雨,沖垮了諸神的防線。雨落在的寒山處,那雨是血雨,自此之後,寒山便像懷孕似的,衍生出許多龍血樹。
相傳,在龍血樹上修煉,不但可以固本培元,還能堅固妖靈,退化掉屬於妖的屬性,在這裡修煉的妖怪,其元丹像吃了膨大劑似的變大許多。但若修為不濟,恐無福消受源源不斷吸收的靈氣,最終只會爆掉。有些妖怪本來想靠著龍血樹加快自己進化為人的程序,冒險去龍血樹下修行,但想起龍血樹下枕著同胞們陣陣的屍骨,也便打消了念頭。
時秋枕白露,霧氣擱地成霜,橫橫斜斜地陳放在山麓上,有老鴉棲息的寒樹上。楓葉看上去年久而色深,經過寒潮的吹打,也積滿了一地的紅霜。兩兄弟看到時下的風景,感覺念舊而安適,由於住不起房價漸貴的客棧,兩兄弟只好就地起廬,搭起了小房子作為在寒山考察期間的住所。
亂搭亂建,在人間屬於違章建築,在妖界屬於惡意佔用公共資源,首先需要去妖怪土地資源管理局登記,然後由官方取證。主要包括對公共資源的佔用情況、損害情況進行評估,加上這一行為在土地資源管理上對妖界產生了嚴重惡劣影響。決定先雙規,再取保候審。兩兄弟舉目無親,只好表明了自己是人的身份,而且還是個窮人。處理土地資源管理的妖怪覺得特殊人物可以按照特殊情況特殊處理。而且人和妖關係緊張,常有人捕殺妖,掠奪妖界資源的行為,若無罪釋放,不但可以緩和雙方的關係,還能製造話語權。因此這件事情上可不能因小失大。
對二兄弟的處理決定,無罪釋放,且親自為兩兄弟安排了免費住宿,雖然兄弟倆不好意思,但仍開心地住在了當地較為豪華的靈運樓。兩兄弟覺得這客棧名字不錯,肯定能給自己帶來好運。
這靈運樓在瀾蒼街上挺挺.拔直,屋瓦鋥明,上有寒槭染下血色蕭木,經風吹嗖,連瓦片上的輕塵也給吹走了。這靈運樓的主家姑娘是一位貓妖,名喚靈翹,這姑娘修煉千年,盡得人胎,雖是仲秋時節,濡氣迫肌,但她仍輕衣雲羅,枕著寒紗似的孤雲,坐在自家屋頂上望著斜陽遠處的一排長鶩時,覺得天地的脈搏就戳在自己心窩裡。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當然她也喜歡打抱不平的感覺。羽凡兄弟二人的落魄事件讓她覺得規則的可笑,可當地官方非要將兩兄弟安置在自家店裡,確認無法,於是決定整蠱羽凡兄弟二人。
靈翹也是,看到兩個言談舉止,姿態禮儀和自己很像,而且還沒有尾巴的生物便倍感興趣。雖然以前也見過人,但要麼腦滿腸肥,胸無點墨,要麼暴戾乖張,毫無情趣,羽凡和靈柵全無此特點,好像是人類中的另類,靈翹也便對相貌還說得過去的那位產生了興趣。
但要惡搞二人,總要有個理由,而理由不會耽著嘴,只要能說的過去就行,而靈翹也偏偏找了個能說的過去的理由為難兄弟倆。
住進來的第一天,靈翹偏偏等著兩兄弟歸置好物品,洗漱完畢,卸掉一身旅途和官司的疲憊準備享受剛到來的愜意時,她就推開門,招呼都不打,一屁股坐在兩兄弟所住客間的桌子上。桌子旁堆砌玉案,旁白的青爐騰出的幽芷之氣清新淡雅,蘊開了這寒澀的山氣。
“客官,出門在外的,也不帶上幾兩銀子,區區房錢都交不起,姑奶奶又不是開收容所的。”靈翹仰著頭,眼神無視著二人,迷離地盯著對面屏風上的仕女看。
羽凡還未說話,靈柵便像個狡黠的小丑一樣從板凳上跳了起來,恭謹的只剩卑躬屈膝了。
“這位姐姐,我和哥哥一路山餚野蔌,喝著山澗溪水,就是想省幾個盤纏錢以備不時之需,然吾二人,初到寶方,不知此處風土人情,先是惹了牢獄,承蒙上天眷顧和姑娘關照,才有了個落腳的地方。”靈柵說完,正要作揖拜謝,卻被姑娘一把扯著胳膊,似乎表示承受不起。
“我只談錢,不談感情,有錢說錢的事兒,沒錢說人的事”靈翹說著,眼睛泛出一絲壞笑的餘光,緊緊地盯著不語的羽凡。
“姐姐,我哥倆真沒錢,要說人,您看我倆身材羸弱,渾身無半點力氣……”靈柵說完,看了看眼前的姑娘,又無奈地看了看哥哥。
“想什麼呢!”靈翹聽著羞紅了臉,為了掩飾尷尬,她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走到了默默不語的羽凡面前。
她呆呆地望著羽凡,駐足片刻後,羽凡也懶懶地抬起頭,又懶懶地說了句,“沒錢。”
“呦呵,真是有來路不怕橫,人類就是不一樣啊。”靈翹故意打量了羽凡一番。她看著眼前這位少年,眼若陰翳黯淡無光,面若蘇子透露著青春而倔強的氣息。他說話不失中氣,看上去像餓了好幾天卻仍在故意強撐。靈翹看著他,不免心疼起來。
“你就幫我做三件事,放心,這三件事你們可以要是覺得違背良心或者感到不快可以選擇不做,但每拒絕我一件事就要再答應我做兩件事。”靈翹說。
靈柵覺得眼前這位漂亮,且不遺失芳澤的漂亮姑娘所支使的事情肯定不會有什麼難度,於是不假思索就欣然接受,唯有羽凡依舊沉默不語。
那一晚,靈翹派人給兩兄弟送來了糕點,香茶,五素三葷。靈柵吃了個痛快後,羽凡才輕撫著靈柵的肚子,詢問弟弟是否吃飽,吃的開心。之後羽凡才拿起一塊香酥的糕點,就著香茶吃了起來。言語漫散且有安慰之意地對弟弟說,“反正哥哥我吃的也不多”。
第二天,靈翹並未找上門,兄弟倆也似乎忘了這件事,就帶上東西出門考察。
他們的首選之地便是龍血樹龐雜雲集而生的地方,那是寒山上的一座小山峰,又名龍止峰,小山雖小卻險峻難攀,縱是敏捷擅躍的奇珍異獸也只能望止。
世間傳聞這裡的魔怪在這片天地中已有世務經綸的能力,可比世間的野鬼值錢多了,別說抓一隻,縱然能描繪其形,仿貌其聲,將一切記錄在《涉鬼錄》中,然後傳於人間,也能得到不少錢財,畢竟世間好事者不會放過這次投機的機會。而《涉鬼錄》在其父活著時已有一定知名度,但作為唯一遺物,未曾忍心販賣,繼續補充《涉鬼錄》的內容,也成為兩兄弟不必言說的任務。
兩兄弟一路斫榛劈棘,來到龍止峰時,將自己攜帶的攀巖所用的專業繩索打了個活結,投放到一個岩石上,那岩石枕著一顆彎曲的老木,似一隻睡虎。爬了數十仞,蹬踩掉許多敗巖的碎屑,兩兄弟終於爬了上來。
山上,遠處的龍血樹枕著雲岫,若隱若現。雲開出奇峰,似一釣寒鉤掛住這滿山的青蘊。
時下雖是秋季,卻流赤泛頂,高樹千寒。很久未敲開的塵世要在這裡落現在兄弟倆的眼前。這裡的生靈多爬行類,有赤練,五步,銀環,金環,尖吻,矛頭,圓斑等劇毒長蟲。它們遊在地上輕佻而不失謹慎,蛇信子不停露在空氣中,似乎捕捉到了這個世界已有新的生靈降臨,於是盤在幽幽龍血樹洞口的赤練蛇和其它蛇類攪動了幾下尾巴又鑽回了樹窟裡。
隨著行走,龍血樹伴隨著兄弟二人杳遠的足跡越來越大,越來越高,藏在洞中的蛇類也更粗大長條,當然也變得更加肆無忌憚。目前看到的這些蛇類並未主動攻擊兄弟二人,除了弟弟有些害怕外,哥哥似乎未察覺到,依舊在無懼前行。
他覺得自己想要的東西近在咫尺,但睜著眼睛尋路,往往看不清楚,人的眼界在變,路的軌跡也在變。走著不知多久,終於弟弟提醒哥哥,說他們已經走了很遠,而且此時的蛇已粗大遒勁到非人力所能抑制,且表面的鱗片花色斑斕。有些蛇明辨弱定,看著熟悉但品種顯然不似之前所看到的赤練,五步之類的毒蛇。
這次,不遠處的龍血林裡傳來了一陣搏殺聲,那聲音恍開了隔世的沉悶,像擁塞的落葉丟到了二人的耳朵裡。
“似人聲!”弟弟警覺地拉著哥哥的後襟說道,這時碗口粗的不知名怪蛇也受到驚嚇般地爬進了龍血洞裡,久久不敢出來。
“我知道,弟弟,跟在我後面,同時注意下後面的情況。”羽凡的身體發出的警覺像熟透的稗子草,在寒風中久違地彈動了一下。
凝滯的空氣像結了一層翳子,捎帶溼度黏在人的眼睫上限制了視線。
兄弟二人往前走,先是看到了有三五人眾高高低低地站在龍血樹的盤根上,他們拿著奇形怪狀的武器,有流星錘,有血滴子,有七星刀,有九節鞭,有金蛟剪,就是沒有拿醫藥包的。羽凡透過他們的武器和所擺放的造型判斷,他們應該屬於某一門派,且都是些小嘍嘍。走的更近些時,人說話的聲音掩蓋了風聲和萬千毒蛇藏在龍血樹發出的吐信聲。
龍血樹間苟生的灌木陳泛著棘樹,南天竹,海桐,十大功勞,金葉女貞等凡間常見植物,雖然不漂亮卻也掩映生姿。二兄弟偷偷匍匐著,躲在一陣火棘下觀察著事態。
羽凡看到了在二十餘眾人之間有一個衣著獨特,身材如曇花出月,聲音似嚶囀寢鶥,發如丹楓鎖髻,眸比逆水輕寒,面若星憐隕露,眉飛陽白,看一眼就惹一眼嬌憐的姑娘。根據凡間的審美,羽凡毫不猶豫地判定這是個美女,而且這美女有修養有品德,因為她對峙一人,卻未拔劍。
羽凡只顧盯著美女,心如瑣碎的飛絮,順著美女臉部的陰晴而飄飄欲動,終於,身體不自主地動了一下。
靈柵覺得火棘扎的面板疼痛難忍,且不時有小蟲輕齧肌膚,灼灼癢癢的,若是此刻不跳出來早晚會被這些小蟲咬死,而且在這麼奇特的地方,很多小蟲均未被世間《蟲銘志》記載,被咬了許多次,不知會不會有後遺毒發的風險。
一向淡定的靈柵終於也對未知小蟲的叮咬而恐懼起來,終於,他推了推羽凡。羽凡也受到驚嚇似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頃刻間,一陣鏢雨雁陣般襲來,兩兄弟見事不妙,一下子從灌木中掙脫出來,身體被咬的點點猩紅的二人像斑衣蠟蟬寥落地彈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