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秒像是一個說書人，只是他說的是自己的內心世界，而且他沒有像別的說書人那樣，說到精彩的地方就一拍醒木朗聲喊道“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留給聽眾一分遺憾。
凌秒在問蘇煜陽想繼續聽嗎，蘇煜陽看著凌秒的眼睛，不知為何，蘇煜陽總覺得那雙明亮的眸子被一層薄霧覆蓋，他看不到凌秒眼底的情感，如同他不知道凌秒今天說這番話的含義。
蘇煜陽沒有回答凌秒的問題，他反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覺得，這不像你。”
“怎樣才像我？”凌秒笑問，“難道一定要罵你個狗血淋頭才像我？其實人有很多面，不同的情緒展現的是不同的一面。我大吵大鬧的時候，是因為我在乎，現在……嗯，不是說我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了。蘇煜陽你一次次的戲弄我，我已經受夠了，你究竟把我當做什麼了？
就拿你來說，你先是我喜歡的大神，後來是我的老闆，我對你有敬佩有憤恨有無奈，你對我呢？
我倆第一次見面，我覺得你這個人還挺不錯的，當知道你就是書揚時，我那個鬱悶啊，憤恨啊。
和你生活了一段時間，除開我的確做錯了的地方，你一天到晚除了故意挑我刺惹我生氣，你還做過什麼？
我是你的私人助理，不是你無聊時解悶的玩具。
如果你覺得我是一個玩具，我也沒有辦法，畢竟你是我老闆，不是嗎？”
“我……”蘇煜陽有些無力反駁，因為有時候他的確是惡意戳凌秒怒點，他就喜歡看凌秒生氣的模樣。聽到凌秒的真心話，蘇煜陽一時也無言了，他承認自己錯了，道歉也不是一件困難的是，但道歉的話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去，似乎一旦開口，他和凌秒的關係就有所轉變，他唯一不清楚的是這個轉變是好還是壞。
凌秒看著蘇煜陽欲言又止的樣子，安慰地笑著拍拍蘇煜陽的肩：“蘇煜陽，為難自己的事就不要做了。”
“吵吵鬧鬧的生活或許有滋有味，但蘇煜陽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蘇煜陽，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夠像正常的老闆與助理之間那樣。”凌秒期待地看著蘇煜陽，“我做好我分內的事，你擺正你對我的態度——帶著目的地挑釁，我會接受，結果卻不一定是你能接受的。”
凌秒不再是那個看上去柔弱，遇事就慌張，被人踩了尾巴就揮舞爪子的凌秒了，蘇煜陽痴楞地盯著眼前的人，他腦海裡冒出一個詞語：脫胎換骨。
蘇煜陽不願把視線從凌秒身上移開，似乎他想從眼前的人身上發現一絲凌秒過去的氣息，但是他失敗了——除了那張臉，他再也找不到兩者之間的共同點。
“小秒……”蘇煜陽輕輕喚著凌秒，凌秒“嗯”了一聲算是回應，蘇煜陽卻沒了下文。兩人凝視著彼此的眼眸，但是都沒有說話。
空氣中夾雜著凝重，蘇煜陽的呼吸越來越沉重，凌秒臉上寫著淡然，那雙笑盈盈的眸子怎麼看都覺得是在嘲諷蘇煜陽。
蘇煜陽像是被絕頂高手打敗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手放在凌秒肩上承諾道：“我保證不會再故意惹你生氣，但若是你有沒做好的地方，就不要怪我無情了。”
凌秒點點頭，然後目送蘇煜陽回到房間。
蘇煜陽臥室門一關上，凌秒頓時像洩了氣的氣球，整個人像只海星無力地癱倒到沙發上，而他的呼吸如同跑了一千米一般，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滾落，蒼白的臉頰好似一個重症病人。
“媽的，居然撐過來了。”凌秒望著天花板，視線有些模糊。
蘇煜陽強勢起來，凌秒絕對會被他的氣場絞殺得渣渣都不剩，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蘇煜陽的氣場壓下，而要把蘇煜陽壓下就需要比他強幾倍。凌秒為了有一個平靜的生活，他不得不故作強硬。現在看來，結果還挺不錯的。雖然凌秒是在演戲，但他的話基本上都是真心話——以前不敢當著蘇煜陽面說出來的真心話。
“蘇煜陽的脾氣、長相都不算恐怖，為什麼他一瞪我我就腿軟呢？”凌秒擦著額角的冷汗，鬱悶地想著，“要不是心生一計，估計以後就無翻身之日了。看著蘇煜陽那張愧疚的臉，真他媽的的爽！”
如果不是全身力氣都用在呼吸上，凌秒一定忍不住笑出聲來。
回到臥室，蘇煜陽沒有開電腦也沒開燈，他躺在床上仔細整理凌秒說的每一句話，但那句“蘇煜陽，我是因為你才回來的”總是會跳出來擾亂他的思緒。
蘇煜陽煩躁地揉著頭髮，要不是凌秒在外面，他都大喊出來發洩煩悶了。
聽一個人說真心話，還是有關自己的真心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種折磨。在凌秒眼中，他就是一個玩弄別人的人。不可否認的是，蘇煜陽的確有用凌秒來調劑生活的想法，而且他也這麼做了，雖然蘇煜陽沒有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妥，但當這種做法被人說出來，蘇煜陽自己都想唾棄自己兩句。
突然的，蘇煜陽想到了今天和風紀的對話。
風紀問他要不要找點小說以外的東西調劑一下生活，當時他還說“除了小說，我實在找不到什麼能讓我靜下心來完成的東西”。可笑的是，他早就在用凌秒調劑生活了。
“用凌秒調劑生活？額，也許不是這樣，但是……唉唉唉，煩死了煩死了，好久都沒有這麼煩躁過了。”蘇煜陽雙手蹂躪他的頭髮，把頭髮揉成了雞窩一般還不滿足，又用手捶打枕頭。若是哪個不知道實情的人闖了進來，還以為蘇煜陽是失戀了呢。
用盡了力氣，蘇煜陽氣喘吁吁地躺在床上，天花板上的模糊的光暈逐漸化為一張冷漠的臉，這張臉和凌秒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