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團倒是機靈,立刻從她懷裡蹦下來,又是作揖,又是打滾,又是轉圈,又是倒立,又是翻跟斗,又是死而復活的折騰了半天,逗得那主僕二人笑得肚子痛。
宇文依薇拿帕子拭去眼角笑出的淚:“行了行了,本宮知道你的心思了……”
毛團立刻翻身坐起,像袋鼠一般直立著,籠起小爪,瞪著雙大眼睛一本正經看著她。
宇文依薇解了荷包上的一隻雕琢精美的櫻花碧玉佩,繞過品茗伸來的手,直接將玉佩遞給蘇錦翎,神色並非倨傲而是略顯慚愧:“本宮身上也沒什麼特別貴重的東西,只這玉佩隨身待了多年,若是不嫌棄……”
“奴婢謝公主賞,這玉佩奴婢卻是不敢接受……”
蘇錦翎亦是對這位公主略有耳聞,因母妃早喪,她便只擔了個公主的名分,在宮裡並不受寵,待遇有時還不如一個主子身邊當紅的宮人。如此,竟是與她的境遇有幾分相似,當然,這樣比較卻是僭越了。只是思人思己,便生出些許同命相憐之感,又怎會要她的賞賜?
“不是賞,是本宮送你的……”
蘇錦翎和品茗齊齊睜大眼睛,齊齊望向她,卻見宇文依薇笑得嫻雅端凝。
品茗自是知道公主亦清楚蘇錦翎的身世,這會怕是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來,於是皺眉道:“還不快接著,難道要公主親自為你佩戴?”
蘇錦翎不敢猶豫,急忙接了過來,可是遍尋己身也沒找到一件像樣的可供回贈的物件。
“不用忙,”宇文依薇聲音徐緩柔和:“若是有機會,日後來永寧宮教本宮唱曲如何?”
蘇錦翎見她和善可親,好感頓生,立即屈膝應了,毛團也連忙跟著作揖,又引得那二人笑聲清脆。
宇文依薇頷首微笑,臨走前又回頭認真的瞧了她一眼。
蘇錦翎目送那水粉的衣袂飄然消失在藍天碧野中,方移目她們剛剛所駐足的那株櫻花樹。
枝葉茂盛,與風中沙沙作響,蔥蘢間有褪色的彩幡若隱若現。
此處櫻樹繁多,卻只單單將彩幡繫於這一棵樹上,莫非有什麼說法?也難怪,良妃因難產而死,她和雙生妹妹就成了一對不吉利的人,十七年來倍受冷遇。宇文依蕾仗著性格潑辣,倒是沒人敢惹,而她卻性情柔弱,怕是隻能將滿腹心緒寄託於每年的花朝節了,但若祈願真可實現,又怎會……
“哎,那個宮女,你看到我姐姐沒有?”
遠處,似是從太陽上掉下一團火焰,正躍動著向她燃來。
一樣的膚若白玉,一樣的眉眼清秀,一樣的丹唇素齒,一樣身姿婀娜,唯一不同的是目光,宇文依薇目若靜水,波瀾不驚,而宇文依蕾卻是目光炯然,大膽活潑。所以雖說這對雙生姊妹生得一模一樣,但只需見過一次便可將二人輕鬆分辨開來。
“奴婢……”
“別總‘奴婢’‘奴婢’的,我姐姐呢?”
“依薇公主剛剛……”
“我就知道她每日都到這來,那個臭世子有什麼好,害得整日裡她失魂落魄的……”
蘇錦翎眨眨眼……臭柿子?
“不過就是幫她掛了幾個彩幡,就惦記了十幾年,我今天非把這些玩意摘下來燒掉,看她還發什麼痴?”
說著,便不顧任何女兒矜貴的要往樹上爬。
蘇錦翎方挪動下腳步意圖阻攔,又站住了,因為她發現宇文依蕾只是在樹下瞎蹦,即便抱住樹幹也很快滑落下來,卻是不屈不撓,跌倒重來。後又覺得寬大繁複的裙裾礙事,便要脫下。
她早對宇文依蕾的潑辣作風有所耳聞,今日得見,果不其然。正欲避而遠之,兩個小宮女氣喘吁吁的趕來,見此情景,立即責怪蘇錦翎的袖手旁觀,竟眼睜睜看著公主以身犯險。
“罵她做什麼?是我自己要上的。你們也別攔我!秋水,去,給我找把斧子來,我要把這樹砍了,一起燒成灰!”
二人連聲勸止。
“也好,你們去把那個蘇賤人的妹妹蘇小賤人給我叫來,我倒要看她有什麼本事……”
那兩個小宮女拼命使眼色,她卻恍若未覺,直到她們齊齊望向蘇錦翎,她亦目光跟隨,打量一番後目光下移,落在那湖綠縐紗羅裙上……輕擺羅裙旁竟然晃動著一條毛茸茸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