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說得沒錯,宗然奉旨前來的確是有事,而那事又是白炎萬萬沒有想到的。宗然宣完旨意後等著他接旨謝恩,他卻愣在原地半晌沒動,直到宗然走到他的面前將聖旨放下,他才恍然回神起身急問道:“昨日進宮請御醫時皇上尚未提起出城之事,為何今日突然便讓我啟程了呢?公公,這其中可是另有隱情?”
宗然不置可否的一笑,近身一步低聲回道:“的確如此。昨日小侯爺走後,太子殿下吵著要出宮來探夫人,結果一不小心從臺階摔下,幸好淑妃娘娘在,殿下才無大礙,娘娘說這是神明庇佑,應了她許的國泰民安之願,所以,要去大感應寺還願。莫將軍不在,這京中能擔護鳳駕之責的就只有小侯爺您了,皇上也是被鬧得沒辦法,這才答應了淑妃娘娘的請求,如今娘娘鳳駕已出宮門,事不宜遲,小侯爺還請儘快趕過去才是正理。”
“可是——”宗然所敘緣由令白炎心頭猛地一跳,直覺告訴他此事絕沒這麼簡單,鄭婼歆是什麼樣的人他太清楚,然皇命難違,皇上的聖旨已到手中,便是想要推辭現在也已經來不及了。
“大感應寺來回至少兩天,淑妃娘娘還願也需幾日,望公公能讓炎兒去整理幾件換洗的衣裳,也不至於在娘娘面前失了禮儀,公公稍候。”白歌月察言觀色,知道白炎心有顧慮,於是對著宗然輕言了幾句,拉過白炎又示意了南宮熱河與白澤一併向著後院而去。
入了院門,白歌月將白炎一放,先是讓南宮熱河與白澤去拿要帶的衣裳,然後才神色肅然的對著白炎道:“孃親知道你心中在想什麼,當日鄭淵主設計誑你去鄭國,皆是因淑妃對你一見傾心念念不忘所致,而今你怕她依然心有不甘,此去途中日夜相對會鬧出什麼紕漏來想要推辭對不對?可是炎兒,如今她是皇上的妃子,就算她的話你不聽,皇上的聖旨卻萬萬不能不從!你只記得,行端影正,源潔流清,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要留任何把柄在別人手裡,萬事都要小心!”
“是,孩兒知道了。”白炎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往後看了一眼,白歌月見狀忍不住伸手戳了他的腦門,笑道:“還不快去!你那點小心思還能瞞得過孃親,你放心,無瑕既已入我侯府大門,以後便也如昊兒纏綿一般,孃親會護著他,有人敢欺負他,孃親第一個不會答應!”
“是是是,白夫人最好,天下第一好。”白炎嘿嘿笑著狠狠抱了一回孃親,不待白歌月拿手來拍,他早已一個箭步直奔了東院而去。
霖睿跟小昭在院裡玩著蛐蛐,見白炎進門正要開口,白炎卻一晃而過沒有理會,霖睿有些鬱悶的嘟著嘴將手中小棍一丟,道:“悶死了,又不許我出門,又不跟我玩兒,小昭啊小昭,咱們還是早點回沂南去吧。”
“好啊,我這就給少主子收拾東西去。”小昭早已悶得不耐,雙手一拍就要起身,霖睿忙一手將他拉住,皺鼻子冷哼道:“想得美,我才不要回去,走,我們纏著姨娘帶我們上街去玩兒去!”
“好啊,走!”
無瑕剛剛沐浴,一頭髮還滴著水珠,弦伊拿了長巾在後給他擦拭,聽得白炎進門抿嘴一笑,道:“正好,頭髮就交給小侯爺你了,我去將浴池打掃打掃。”
“去吧。”白炎接過她手中長巾,輕輕覆在了無瑕腦後,見無瑕垂眸斂目不看自己,不禁揚了揚唇角,俯身將無瑕一抱,壞笑道:“怎麼,突然發覺我帥到不能直視了是嗎?”
“大早的,又來找不自在。我聽南宮和白澤在收拾東西,你是要出門嗎?要去幾天,什麼時候回來。”無瑕的語氣很淡,卻藏不住心底的那份失落,白炎感到難過,卻依然強笑著將臉貼在了他的頰邊,輕聲細語道:“多則七天,少則五日,你安心等我回,好不好。”
無瑕的雙眸垂得更低,輕柔的呼吸帶動了散落的長髮,揉碎了白炎強顏歡笑的心,直到髮間的水珠浸溼了白炎的衣襟,他才側過頭,直視著白炎的眼睛道:“好,我會等你回。”
“就在這裡?”
“在這裡。”承諾是種約定,一旦給出,至死不渝。
“我欠你的今後一定都還給你!”只怕欠得太多,辜負得太多!
“我會拿回來,你這一輩子都別想跑掉。”冰涼的雙唇映在那炙熱的唇間,用行動替代別離!
“走!喝——”
“喝——”
浩蕩的隊伍賓士而去,方才還人影濟濟的小侯爺府外又恢復了寧靜,不遠處的一條小巷裡,幾道藏匿行蹤的人影在隊伍離去後不久分散開來,一方向著御林軍離去的方向追擊,另幾人卻漸漸隱退在了小築那頭的巷子裡……
“姨娘當真帶著我們出門?太好了,這幾天可把我憋壞了。”霖睿正纏著白歌月上街走走,白歌月拍著他的腦袋帶著慈愛笑道:“姨娘晚上親手給你們燒幾道好菜,無瑕身子要補一補,還得去藥鋪買些藥材回來,你跟著姨娘正好幫忙拿東西。”其實小侯爺府的下人那麼多,白歌月那話無非是逗霖睿玩而已,霖睿卻將胸脯拍得“啪啪”直響,十分認真的應道:“沒問題,我體力十足,拿多少都沒有問題。”
小昭在旁撇嘴,詩語卻已笑彎了腰,揚手喚過幾個小子之後,幾人一同出了門,整個侯府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弦伊打掃了浴池,拿了無瑕換下的衣裳出了院門,遠處一個丫頭見了忙急步上前道:“弦伊姐姐把衣裳給我就好,不用你親自動手的。”
“公子的衣物一向都是我洗的,沒事。”弦伊躲開了丫頭的手,笑著拐去了角門邊,丫頭見狀也一併上前,與她說著話拐出了門去。
這東院本是白炎一人所住,無瑕過來後白歌月特別叮囑眾人無事不得在附近走動,所以大家都儘量避免靠近這裡,而今院中更是顯得安靜。無瑕在房中坐了一會兒,百無聊奈之下出了門,見那樹蔭下放著軟榻,知道是白炎特意為自己備下,於是走過去想要小憩片刻,卻沒想到就著溫暖的陽光漸漸陷入了沉睡裡。
小侯爺府的大門再次被人拍響,看門的小子小弘文嘟嘟囔囔去應了門,正想說今日是什麼好日子能讓這門庭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就見那拍門的人居高臨下的瞥了他一眼,然後將身一讓,對著臺階下站著的一人躬身一揖,道:“主子,請。”
小弘文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望,登時兩腿一軟,啪嗒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顫著聲急急叩拜道:“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