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夫聞言一笑,道:“不礙事,我就在這後面,正好將軍傳令休息,我便來看看文正。”
方文正耳聽說話聲,雙眼一睜坐起了身子。
霍大夫走到他的身邊,伸手拉下他的衣衫,拆開繃帶看了看傷口,然後拿出藥箱更換藥物,口中道:“還是當兵的底子好,你這傷要是攤在一般人身上,早就背不住了。”
方文正低頭一笑,道:“這般亂世,當兵尚且能上陣禦敵,便是死了,也死得其所,總好過窩在家鄉受人欺凌的好。”
“倒是這理,想當初我也是戰場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要不也不會瘸了這條腿。”
方文正本就奇怪他為何廢了一條腿還要跟著行軍,此刻聽他自己提起,忍不住問道:“按理霍大夫應當回鄉養老了,卻為何……”
“這個呀。”霍大夫微微頓了頓,然後繼續包紮傷口,道:“戰場上爬出來的人,便總有幾個耐不住那平淡歲月的,便如我,本來也是在家鄉當了一名坐堂大夫,每天安生度日,卻因有一日,認識了一人,被他所作所為感染,竟也燃起了想要再為國效力一把的雄心,雖然現在我不能上陣殺敵了,卻也能救治傷員,如你方才所言,總好過在家鄉碌碌無為一輩子,待到來日油盡燈枯之時,還不知自己這一世走這一遭究竟是為了什麼。”
方文正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的吐出了一句話來:“可是有很多事情,卻讓我們身不由己。”
見他突然落寞,身旁那三人皆有些不解,卻只道他想到了與之一同出來的同伴如今皆已經死於非命,傷感所致,也不再追問,待歇息之後,那車輪再起,方文正躺在馬車上,仰望著雪花漫天的天空,楞楞的瞧了許久,終將身上厚毯一拉,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這世間善惡又如何才能分辯,人說大惡者卻有恩於我,我此刻所作所為當為世人所不齒,然行走黑暗之中,又如何才能讓自己不沾染半分汙濁之氣!既無法逃離,便遮我雙眼,不去辨這善惡是非,亦然墮入地獄,又何懼雙手鮮血淋淋。
“公子,我不想離開你!”弦伊手拉韁繩站在無瑕面前,滿臉擔憂的望著他,不肯離去。
“這一行人中,霖睿只識得你一人,若旁人去了,他未必肯信,而我現在要你去做的事情十分重要,弦伊,答應我,無論如何,這信一定要親自交到他的手上,你能做到嗎?”無瑕將手中的信箋放入弦伊手中,鄭重其事的道。
弦伊低頭看了看信,又看了看無瑕,點了點頭,繼而卻又將頭一搖,道:“可是沂南離這那麼遠,丹陽卻已經近在咫尺。”
“現在是冬季,霖睿說過,他每年冬天都會在安慶過冬直到來年三月,所以,你只要去安慶找他便是。”
“可是,咱們跟霖睿公子多年未曾聯絡,公子確定他一定會幫忙嗎?”弦伊心有顧慮,不得不問。
無瑕只微微一笑,輕聲道了兩個字:“去吧。”
縱萬般不願,卻知此事定事關重大,弦伊依依不捨的看著無瑕,然後道:“公子每日記得吃藥,天涼出門一定加衣,弦伊不在身邊,公子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定要安然的等我回來。”
“我們會在丹陽等你的訊息。”無瑕說完不再多言,弦伊返過身去,看了看已經整裝待發的於程顥,然後一個飛躍上了馬背,輕喝一聲,率先打馬而去,於程顥則手拉韁繩對無瑕拱手一揖,道:“公子放心,我們一定會將信送到。”
那兩人兩馬衝入雪幕,漸漸遠去,霍昔陽才在身邊問道:“那霖睿公子卻是何人?!”
見他猜度,無瑕也不加解釋,只垂眸一笑,道:“你卻以為我那日為何能誑過了武飛雲去,只因為,霖睿本就是那個性子。”
無瑕說完轉身離去,霍昔陽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原來霖睿公子是——”
霖睿是誰?
霖睿不過是頑童一名,天生叛逆,好玩好動,然,卻也是家業龐大,獨霸一方的武門少主,全名武霖睿!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