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竹屋像每一個昨天一樣,卻又不一樣。她倚在門邊看著李嫂在另一間房裡忙進忙出,端出了一盆又一盆血水。
她靜默地看著這一切,儼然一個旁觀者的模樣,彷彿禤逸的重傷與否與她並無關係。實則她是吃定了禤逸不會有事,下手的輕重她心裡還是有數的。
不多時後緊閉的竹門被緩緩推開,出遊許久的舞蓮回來了。臉上一如往常的莫測神情,卻在看到她的時候眼底滑過一抹探究。
得知禤逸受傷一事後舞蓮的反應如獨孤慕語一般冷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舞蓮姑娘,恕我冒犯,禤逸喚您老祖宗一事何解?”她踟躕了片刻後問道。
舞蓮看著勾起一抹笑道:“老太婆我今年七十二歲,這我與你說過的。”
舞蓮又頓了頓道:“禤逸這個小東西是先師的血脈,以我的年歲他喚我一聲老祖宗也是應當的。”
對於舞蓮年歲七十二一事她是信的,那舞蓮的師父又該是多大年歲!這個可怕的認知使獨孤慕語頓時震驚不已。
獨孤慕語的反應顯然在舞蓮意料之內,只見她捂著嘴歡快的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蕩在空中。
“你怕了?”舞蓮笑的花枝亂顫,吐出的話如鬼魅一般妖媚。
獨孤慕語搖搖頭道:“我不怕,我只是感到震驚!”
“年輕人,這個世界千奇百怪的事情可還多著呢!這有什麼可奇怪的。”這時的舞蓮又如一位長者一樣,說著她的經驗之談。
罷了她的目光帶著一股誠摯的敬意,遙望著西方道:“先師壽終正寢時恰滿百歲,依舊是十七八歲的英俊少年郎模樣。留下禤逸這麼個小東西實屬意外。”
“為何說是意外?”
舞蓮的神情落寞地說道:“我們一門修煉禁術以保容顏不老本就有違天倫,註定一世無親,無情,無愛,否則必遭天遣!”
“興許是先師動了妄念,留下禤逸這一脈。上蒼又怎麼會饒過他,先師果然於禤逸落地那年長眠不起。”
獨孤慕語不解道:“值得嗎?”
“值得!”舞蓮肯定地答道。
“我活一世,見過太多的痴男怨女。人心總是貪婪無比,可世間安得兩全法。一如你,落得今日前塵盡忘,不也是被情所害。哪有我老太婆落得逍遙快活呢!”
“斷情絕愛!舞蓮,你孤獨嗎?”獨孤慕語凝著舞蓮童稚的臉龐問道。
舞蓮撫上她美若白瓷的臉龐笑道:“我所求不過長生不老,青春常駐,有何孤獨的。人活一世,不求萬全,只求問心無愧。”
說及問心無愧四字時舞蓮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眉眼低垂著。她,確實問心有愧,愧對獨孤慕語,愧對禤逸這個可憐的孩子。
她以蠱蟲在許多人身上吸取過精氣,卻從未傷人性命,也從旁的彌補回去,到底是無愧的。卻獨獨害了獨孤慕語孩子一條命,這是她這一世都邁不過的坎。
此番遠行她又遇上了於期,聽及於期抱怨獨孤慕語先前就出現失憶一症。但也只忘了些許傷心的過往,此次倒忘了個徹底。雖知是心病所致,到底也與她脫不了干係。
舞蓮自知她這輩子都會與獨孤慕語糾纏不清了!
“舞蓮,你真的問心無愧嗎?”獨孤慕語冷傲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她。
“你救我一命我該謝你,可你明知我的舊事,為何也要與禤逸一道瞞著我?”此時與其說是質問,倒不如說是奢求,獨孤慕語太渴望知道了。
舞蓮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而後又咯咯地笑起來。“小慕語,別問了,旁的我都會告訴你,只此一件不可。禤逸也該醒了,老太婆我要去關心關心那個小東西了。”
明明真相就在嘴邊,禤逸不說,舞蓮也不說,偏偏她又無可奈何。罷了,罷了!終究是沒有指望的事了,獨孤慕語暗惱地嘆著氣。
“禤逸,我告訴過你,你偏偏要自尋苦頭。”舞蓮看著面色蒼白的禤逸說道。
倚在床沿的人面白如紙,聽到舞蓮這番話後執拗地別開臉。一雙妖媚的鳳眸此時也失去了華彩,他淡淡地答道:“我尊您一聲老祖宗,您該幫著我才是。”
“沒良心的小東西,我若是不幫你,我一早就會把獨孤慕語送回魏國去。俗話說寧毀十座廟不拆一樁婚,老太婆我成人之美還能為我積點德呢!”舞蓮不服氣地回過去,儼然一副受委屈的稚童。
禤逸苦笑道:“說到底是我命賤,螻蟻竟妄想登天。”
“禤逸,你何必如此。你如今也如願身居高位,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